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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洲陷入一片黑暗。
這時方驚愚想起先前在蓬船上遇到的那一夥強人說過,這段時日天光不好,楚狂挨船挨戶地向輿隸們打過招呼,要他一發號令,便將風燈滅去。轉瞬間,天海黑茫茫一片,像被一張大黑布罩住,伸手不見五指。唯有海風不息地吹,嗚嗚噎噎。
這是怎麼一回事?玉雞衛迷惑不解,這時楚狂的身影也在他眼前暗下去。只依稀能看見他行了一禮,笑道:
“大人做過噩夢麼?我被大人在瀛洲折辱的數年裡,夜夜寢不安席,被恐怖魘魔所困。現今當輪到您了,在您受‘仙饌’所蝕而死前,我也想教您嚐嚐怵惕滋味。”
青年的影子融進黑夜裡,便似一滴墨墜進硯池。這時陰風大起,冷雨綿綿,周遭的一切靜無聲息,彷彿所有生氣已然遠去。唯有他的笑聲猙獰可怖,清晰入耳。
“大人安心睡下罷,天已擦黑了。”
楚狂輕聲道。
“這是您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夜,而我便是您的纏身惡魘。”
魘夢噬魂
四周是一片廣闊無垠的黑暗。
海風呼嘯,陰雲蓋頂,四下裡闃無人聲。雷澤營和青玉膏宮的軍士、方驚愚、楚狂等一干人盡皆消失,彷彿已融化進這片暗色裡。
這是怎麼一回事?方才楚狂說的“夢魘”又是何意?玉雞衛滿心疑問,但當務之急是要自此地脫身。
堂堂玉雞衛竟要自一群庸人手裡脫逃,這聽來是一件可笑事。然而他此時因服食太多“仙饌”而身軀糜爛,一陣清風都能教他行將倒墜。他聽到自己血肉簌簌掉落的聲音,不一時兩隻胳膊便露出森森骨節。雖然疼痛,這卻倒給了他可趁之機。乘皮肉脫落,身上鐵鏈略松,他悄聲掙脫桎梏,先前緊擎住鏈子的輿隸也似雲消霧散了一般,彷彿無人發現他的躥逃行徑。
玉雞衛跌跌撞撞,欲向青玉膏宮逃去,但巨大的突冒船擋住去路。他想像以往一般伸手將其搬開,可一抬手,只見到兩條白厲厲的骨頭。
玉雞衛心中湧上一陣驚怖,他要去尋藥包扎,要回到金碧輝映的青玉膏宮裡!一日前,他身邊尚是佳人環繞,軟玉溫香,可過往唾手可得之物在此時彷彿遙不可及。再走幾步,他便促喘不已——此時的他已儼然是位病骨支離的老者了。
突然間,一道勁風襲來。
玉雞衛忽而感到自己的身上被咬了一口,劇痛無比。他大叫道:“什麼人!”
他伸手一摸,腿上溼淋淋的。將蘸溼的手指放到鼻下一嗅,全是血的味道,原來他被咬去了一塊肉。
玉雞衛大驚。在黑夜裡,他看不清襲擊者的身形。是人,還是獸,抑或是無形的怨魂?他什麼也看不見,彷彿一切皆是他的敵人!
於是他始知為何人如此懼怕長夜,黑暗裡會潛藏著無數教他始料未及的危險。這時身上又是一痛,彷彿有惡獸又向他狂齧一口。玉雞衛慘叫一聲,只覺四野八荒好像有一群餓狼撲來,將他當作獵物覬覦,不停在他身上咬齧傷口,要他血流至死。
逃!他而今只能慌不擇路地逃!
他四下揮打,卻總打不著那鬼魅似的狼群。可撒開腿,又深覺自己的老邁,才跑短短一段路,便氣喘如牛。他在步矴上幾次滑落,在馳道上踉蹌奔行。可不論在何處,他皆會被狼群追咬。玉雞衛往時滿心厭惡黑夜,因夜色會教他想到銀麵人的那襲皂衣。現今他置身昏黯裡,不由得覺得自己好似時時被銀麵人注視著,被其步步緊逼。想到此處,他愈發戰戰兢兢。
這時他望見前頭的黑暗蕭疏了些,遙遠處有隻紅燈籠,赤亮亮的一點,是黑夜裡唯一的光。
他不由自主地向著那處奔去,途中不知又被惡獸咬了許多口。待走到那光前,無形的惡獸卻退去了。玉雞衛低頭一望,只見自己已身披數創,然而那並非野獸咬齧的傷口,顯是刀刺斧砍所致。於是他哈哈大笑:
“一群含鳥猢猻,裝神弄鬼!分明是有一夥人藏在暗處,偷襲老夫。若再有敢對老夫舞弄刀槍的人,看老夫不將他撕個稀巴爛!”
他向四周狂吼,然而黑暗裡卻絲毫不起波瀾。玉雞衛得意地想,這一群懦夫到光亮處便不敢對自己動手了。他索性在此踞守,看看膽敢暗害自己的究竟是哪一夥人。
可不知等了許久,漆暗裡皆沒一點聲息。玉雞衛血流不止,頭目森森,知曉自己不可在此地久留,卻又不敢踏進黑暗。燈籠搖曳,灑下一片如血紅光,悽風環繞,世界裡彷彿唯有他一人。
他忽聽見一陣蚊蠅聲,扭頭一望,卻見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