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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只覺自己腕上一緊,是楚狂握住了他。
“殿下,莫要衝動,別露面。”
方驚愚牙關緊咬,硬邦邦地道:“我曉得。”
楚狂道:“這便和象戲一個道理,卒子被吃掉多少都不打緊,但將帥一旦喪命便是輸。”方驚愚的手微微發顫,他道:“若盤面上只留下將帥,其餘棋子皆被吃完,這也能贏麼?”
“不會被吃完的。”楚狂轉而與他十指交握,極認真地看著他,“還有我在。我是殿下的‘士’。”
山村既不可留,他們一合計,決定到無達湖另一畔,與“騾子”的接應人會合。湖畔指不定有谷璧衛爪牙,還有白環衛部屬,理應是個險地,然而白環衛此時應大抵以為他倆會遠走高飛,派員前來追逼。最危險之處也是最安全之處,乘此間隙,他們應能回到無達湖邊,與接應人會合。
兩人說定,上馬疾行,兜轉一個大圈子,再去無達湖。途中,方驚愚聽聞耳中的小椒打呵欠道:“扎嘴葫蘆,我神力尚弱,且替你壓了炎毒這樣久,已然乏啦。我先小憩一會兒,你且寬心,在我睡下之時,也會替你壓鎮著炎毒,只是不能同你講話了。”
方驚愚道:“謝謝你替我做了這麼多事。”半晌後又道,“你不說話反倒好,一開腔便聒噪得厲害。”小椒大惱,咬他耳朵,痛得他齜牙咧嘴,爾後便似陷入沉眠,無聲無息。
兩人還未到無達湖邊,便聽見河上傳來輕輕幾道嘯音。方驚愚扭頭一看,卻見方才與他們接頭的那艄公卻將船擺來了,撥開蘆花低聲叫道:“殿下,這邊!”
兩人驚奇,下馬近前。那艄公笑道:“小的料想殿下會順這條徑道出逃,便在水路上先候著了。二位是去員嶠罷?小的熟習近道,不會教人逮住。”
二人上了船,這船看似僅低篷兩扇,其中卻教人意外地寬敞。船板上放有先備下的食水傷藥,鋪有臥席,這時他們方才放下吊著的一顆心來,身上也頓覺格外疲累。方驚愚將楚狂按倒在篾席上,道:“你害著熱病,多歇息會兒,我替你包紮。”
楚狂輕輕“嗯”了一聲,也不推託,倒頭便睡下了,看來真是倦乏之極。方驚愚拿起一包金創藥粉,正要解開,卻發覺外頭包著的紙是一張巷傳小報。
他展開來看,卻見那報上寫著好些駭人言語:“世子衝冠而怒,凌遲、梟首數人。”寫的是在他們出逃後,姬胖子怒氣沖霄,拿岱輿黎民出氣,刖足、腰斬、炮烙,無所不用其極。鮮血淋漓的文字下繪著殘悽如叫喚地獄一般的光景。方驚愚看了,身心劇顫。他呆坐許久,放下小報,走出船艙。
這時天已日暮,艄公正擺著渡,與他悄悄擺手,道,“殿下不可出艙門,免得被谷璧衛暗處的眼目覷了去。”
於是方驚愚便脫下外衫,包住頭臉,坐在篷門往外眺。遠方極大的一輪血紅落日,像一枚燒紅的烙鐵。他望見兩岸連綿不絕,“肉旗招”也遠近稠薄地林立著,在空中留下一個個殘酷的剪影。他心中忽生出一種絕望,彷彿整個世界都被夕暉燃燒殆盡,惟他性命猶存。為他一人,蓬萊、瀛洲、岱輿的土地上不知灑下了多少鮮血。
他真有這樣寶貴,能教人前赴後繼,為他送命麼?不過是生於帝王家,一個生來便筋萎無力之人,有何可教人高看一眼之處?方驚愚忽而強烈地希冀著自己的出身並非如此,若他不是白帝之子,只是方府裡一個受欺侮的孩童,想必也要比此刻要安適許多。>r />
“我不能再教更多人為我喪命了。”他暗暗地想。
方驚愚回到船篷裡,望著楚狂蒼白的睡顏,又忽而悵惘。楚狂看似瘋癲,心思卻縝密,遇事的決斷也比自己明晰許多。除此之外,他還掌一手好弓術,劍法甚而較自己更流利,若要出岱輿城關,他才是最好的人選。正當心亂之際,他忽見得楚狂迷瞪瞪睜眼,輕輕叫了一聲:
“殿下……”
“怎麼了?”
“不必替我上藥了,我傷好得慢,敷了也無用,那些藥留給殿下罷。”
方驚愚搖頭:“因傷難好而不上藥,豈不是本末倒置?就像難道因人哪怕今日吃了飯,翌日也總會肚飢之故,就不吃飯了麼?”他索性剝開楚狂衣衫,卻倒抽一口涼氣,楚狂遍體鱗傷,比他想得傷勢更重。
他走到船尾,那兒船板上糊一層厚泥,上墊一塊鐵板,鋪一層棗枝,能生火煮藥銚子。他煮了一碗藥,端給楚狂喝。楚狂燒得頭昏腦漲,小孩兒似的撒潑,叫道:
“我不喝藥!”
方驚愚無法,只得噙了一口藥,捧住他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