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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時,他忽聽得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一個奇異的聲音叫道:“殿疜。”
方驚愚緩緩起身,回頭望去,卻見是那臉上蓋著瓷碗的老尼。小椒方才爬走了,她卻還在原處。也是奇事,大抵是因先前小椒爬進過一回自己的耳道,又在自己身子裡清過炎毒的干係,他現今漸漸能解明老尼的話語了。老尼道:“殿下不必心焦,謀而後動,方是明智之舉。”
方驚愚淡淡道:“我一個殘廢,手上也無兵卒,再怎樣謀劃,還能想出甚奇策?”
“那便一步步來,當務之急是現將身子調治好。這蓮池裡盡是古溟海水,殿下在此休憩,於傷處大大有益。乘此間隙,殿下聽老身講講古可好?”
方驚愚望了一眼腕上的鐵鏈子,現時他確是逃也逃不開,且他確對這來頭不明的老尼有著十足興致,便點了點頭。
“其實殿下現下絕算不得孤掌難鳴,若殿下有意,老身等也可對您助一臂之力。”
“說來……你們究竟是何人?”
“老身曾與那位楚小兄弟說過一回,大抵是那小兄弟未轉告殿下罷。咱們曾是人,許久以前在仙山喪命之人。屍首浸於溟海中,支離破碎,漸作了沉底海泥。爾後又因‘雍和大仙’之力,自海中復生,又回到陸上。”
“那便是同傳聞裡的自海中而來的‘仙人’一樣了?”
老尼話語裡帶著笑意:“咱們哪敢自稱仙人!往昔白帝曾經行此地,留下我等駐守在此,只是後來經逢變故,我等只得葬身此地。身軀腐壞,方才變作這黑泥一般的模樣。其中大多人神智盡失,言語不再與常人通,他們便是你們在古剎裡見到的沙彌了。”
方驚愚睜大雙目:“白帝?你們屬白帝的麾下?”
“是,不知許久以前,我等曾為白帝部屬,同其干戈征戰。老身有一舊名,興許你更為熟稔。”老尼說著,摘下臉上的瓷碗,方驚愚愕然地發現其後是一張模糊的五官,他有些微的印象。大抵是在哪處的壁畫中曾見過罷,白帝秉旄仗鉞,仙山衛們威儀非凡,緊隨其後,老尼的面容與其中一位所差無幾。
“碧寶衛。”
那如黑泥一般的老尼緩緩道。
“這便是老身亡故之前、身為人時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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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落聲滴滴答答,刺痛了楚狂的耳鼓。他眼皮沉重如鉛,渾身也僵重,四周黑且冷,彷彿睡在一副棺槨裡。
厚重的血腥氣縈繞鼻間,後來楚狂發覺那鐵鏽味、水滴聲皆源於自己身上流出的血。劇痛在周身遊走,彷彿有無數野獸在撕扯身軀。一副鐵鏈將他吊起,讓他腳尖堪堪著地。說不清這是此處,像是哪處看押人犯的地牢。大抵是先前吃了許多肉片的緣故,縱使他傷得體無完膚,還曾被谷璧衛刺穿了胸膛,此時卻仍吊著一口氣。
其後的數日,他的神志一直處於昏朦之中。獄子每日來給他餵食水,然而更多時候對他進行慘無人道的虐打。在此之前,他尚不知自己的性命竟如此頑強,在萬名騎卒的圍攻下身攢數箭、遭刀穿劍刺,又被谷璧衛的觸角洞穿血肉,身子已如破布一般,然而卻仍有生息。大多時候,他處於半昏半醒之間,肉身便是給他時時帶來痛楚的囚籠。他想起許久以前,當他尚是方憫聖時常因習劍而皮傷肉綻,每每此時,琅玕衛便會道:
“爬起來,別蹙眉,憫聖。一點小傷而已,何足掛齒?傷的不過皮肉,咱們方家人只消有一口氣在便當蒙矢蹚沸!”
而他往時總會咬緊牙關,緩緩站起。他不是未受過重傷,被玉雞衛的拳頭洞穿過胸腹、撕裂過半邊身子、摜斷過渾身骨頭,多少次傷痛他都忍過來了,但這一回他卻洩勁兒了。
楚狂口唇微動,以無人聽聞的低音,彷彿對著琅玕衛過去的影子嘶啞地道:“可我已經撐不下去了……十年……還不夠麼?”
“我好痛,好冷,好倦……讓我死罷,爹。”
死是寧靜的安眠,生是痛苦的掙扎。渾濁的視界裡,獄子們獰笑著向他走來。谷璧衛授意他們折磨自己,因他服食了太多肉片,傷雖難愈,一時半會兒卻也不得歸西。
獄吏每日會潑冷水洗淨他身上的血汙,又再度將他虐打得鮮血淋漓。自和方驚愚分別後,他已死了一切心,方驚愚將會在阿缺的護送下去往員嶠抑或瀛洲,而他這枚棄子當在期間斷命。無人會來救他。
昏昏沉沉間,楚狂隱約望見眼縫裡現出一道黑影,一個含笑的聲音自面前傳來:
“還有氣麼,天符衛?”
谷璧衛一身蹙金繡衣,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