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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意:“你見過他了?作何感想?”
“他太孱弱了,這樣的身子,真能挑起身為白帝之子的重擔麼?”
“連你也瞧看不起他!”琅玕衛哈哈大笑。方憫聖嘟噥道,“我只是覺得,將來的天子應是個有赫斯之威的人。”
“身子殘損,又有甚麼緊要的?去仔細瞧瞧你那兄弟罷,他是大石壓不斷的新苗,狂嵐吹不滅的火焰。看清楚後,你便會明曉,為何咱們要擁戴他作皇辟。”
方憫聖尚不解琅玕衛的言中之義,他只覺失望。琅玕衛曾說過,他生來便當為自己的兄弟犧牲,可要為一個虛孱的孩子捨生忘死,他尚覺箇中緣由不足。
於是翌日,他依原樣去往武場,同往時一般練劍。那小少年也依原樣攀上冬青木來看他,動作拙笨,如初生的雛鳥。往後日復一日,皆是如此。方憫聖眼神好,瞥見他手掌、膝頭紅豔豔一片,竟是已被粗糲的樹皮磨得破皮見血。然而那小少年卻不以為懼,反吃力地攀著樹幹,極有興致地望著自己,眼裡盈滿歡欣。
這是一個生來便筋骨無力、如折翼之鳥的孩子,個兒低矮,卻不惜吃盡苦頭也要來看自己習劍。方憫聖時聞尖利的叫罵聲自別院而來,那小少年時而鼻青臉腫地出現在樹上,大抵是受了下人的打罵。可不論是三伏酷暑還是凜冬寒日,他皆如約而至,一雙眸子熠熠生輝,緊緊巴望著自己。
那確而是一株受盡磋磨、卻仍頑強生長的幼苗。不知覺中,方憫聖心中對那孩子產生了哀憐。縱使身軀比常人要羸弱許多,他卻有一顆韌而不撓之心。
方憫聖想道:若是這樣的孩子,興許真能成為蓬萊之明日。
於是在往後一日練劍時,他終於對那在暗處企盼地凝望著自己的眼睛出了聲:
“出來罷。若是想看劍,正大光明地出來看便好。”
良久,方憫聖聽見槅扇吱呀兒作響,一陣清風拂起,百日紅飄灑,如開了漫天滿地,一個骨瘦如柴的身影羞怯怯地自屋中爬出,卑若如蟲。而他蹲身下去,猶如覲見的臣子,凝望著小少年那大而漆亮的眼睛。
他知道這便是他往後的一生所繫,他將侍奉的君王。
方憫聖與方驚愚很快變得熱絡起來,他們雖非血胞,卻處處透著雙枝如蔭一般的默契。方憫聖帶方驚愚習劍、吹篳篥、耍小弓、遊廟會和看大戲,方驚愚如他的影子,緊緊黏巴著他。學會貫炁於骨後,方驚愚顯是活潑不少,似已脫出舊年陰影的桎梏。
閒暇無事時,他們愛到方府後山上的小坡堖上坐眺溟海,赤箭花於身畔綻放,熾烈如火。
方驚愚總愛說:“若有一天我能行動無虞了,便和憫聖哥同遊關外!”說這話時,他雙眸明亮,其中彷彿藏著一雙白日。方憫聖則笑:“關外天地廣袤,你想好要去何處了麼?”
每每這時,方驚愚總支吾,講不出門道來。方憫聖想起先前去拾整別院,偶見他在屋中藏有“大源道”的書冊,雖已教訓過他,那時卻也只當是他少不更事。這時想起,只覺有趣,遂問道:“你該不會是真想同那群‘大源道’教徒一般,真想去關外尋‘桃源’罷?”
方驚愚反睜大眼,天真地問:“‘桃源’有甚好的?”
“那兒風霜不侵,人人凍餓無虞,並無禍亂紛爭,是天下諸人慾至的淨土。”
“可我分明覺得,”方驚愚與他四目相交,極認真地道,“在憫聖哥身邊,我便如置身桃源了。”
夢景如霧如紗,光怪陸離,所有的圖景忽如水泡一般層層破裂。蒼鬱青蔥的方府、豔麗的百日紅、那有著明亮眸子的孩子漸離自己遠去。方憫聖的軀殼如朽爛的蟬蛻,自他身上剝落,他變回了渾身傷創駁雜的楚狂。
他又望見那條深邃的甬道,寒風凜冽刺骨,千萬道沙門的吟哦仍在繼續。大片赤箭花叢裡,連枝燈下,谷璧衛含笑著問他:
“天符衛,何處是你的‘桃源’?”
他想,他大抵與方驚愚懷抱同樣的念想。他已將此生獻予蓬萊的明日,願以骨血鑄就前路與橋樑。他說:
“殿下所在之處,便是我的‘桃源’。”
夢境陡然破碎,劇痛如海潮般襲來,將楚狂攫回現時。他被鐵索吊在黑暗裡,貼在冰冷的牆磚上。鼻間滿是厚重的鐵鏽味,他血如泉湧,日薄西山。他想起自己已被閉鎖在這監牢中許久,每每因酷刑而瀕死,他便會被喂入漆黑的肉片,一顆百孔千瘡的心再度被迫跳動。事至如今,“仙饌”已不能增他膂力,僅能堪堪維持他生息。
谷璧衛站在他身前,手中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