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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適麼?覺得痛麼?”

小椒睜著一對杏眼,怔怔地盯著艙頂,緩緩搖頭。鄭得利忽覺不對,按理說,她被玉雞衛一爪掏了心,這傷勢常人怎可能活著?小椒此時醒來,究竟還能不能保有人的神智?畏懼之情慢慢染滿他心房。

“咱們在青玉膏宮裡遭逢玉雞衛,你被他重傷,不省人事。咱們幸得雷澤營軍士幫援,藏身在了此處。”鄭得利講罷前情,小心翼翼地再問她,“秦姑娘,你怎樣了?若是有哪裡痛,說與我聽便是。”

然而下一刻,小椒便大叫起來,“嘰裡咕嚕地吵誰耳朵呢,我快餓死啦!”

她一骨碌翻身起來,對鄭得利頤指氣使:“沒蛋子,去給我盛碗粥來,若有細餡大包,也一齊貢與我!”

見她同往常一般生龍活虎,鄭得利心下一喜,連忙點頭出了門。

乘他出門舀粥的間隙,小椒坐在榻上,斂了活潑神色。她還記得在青玉膏宮裡遭逢的一切,玉雞衛的天山金爪刺破腔膛的劇痛也仍記得,那老者將自己心臟掏出,一把碾碎,後面的事卻記不大清了,只覺一股熱流湧上胸口,讓她傷勢漸而痊癒。

有一事教她不安,她此時能說能走,與常人無異。

然而當她悄悄將手按上平滑無疤的胸口時,卻聽不見其中心臟鼓動聲。那裡靜悄悄的,如一片墳塋。

一個深埋於心中許久的疑問突而浮起。小椒坐在晦暗的艙房裡,愣愣瞌瞌地想:

“我究竟……是什麼?”

薪盡火傳

青玉膏宮萬燭熒熒,明堂上九龍捧日,殿中擺一張黃銅鍍金椅,堂皇富麗。玉雞衛坐於燦燦金光裡,手中把弄一隻礬紅小瓶,沉思熟慮。

有士卒入內,跪地稟道:“玉雞衛大人,雷澤營言信已身故。”

玉雞衛回神,笑道:“甚好,是誰動的手?”

“是其義妹司晨。”

“呵呵,雖說小女並未直下答應老夫的話,結果卻如老夫所料。”玉雞衛說罷,自言自語道,“老夫殺言信是輕而易舉,但便如玉玦衛那時一般,光是殺人不能教反軍死心,不久又會有一位領袖被推舉出來,因此要用這兩敗俱傷之計策。而今言信、司晨,一人身死,一人心傷,反軍已成烏合之眾,再不得翻身,妙哉!”

卒子畏怯地叩頭,“是、是,大人明鑑。”

玉雞衛笑意更甚。他對著昏黯的殿閣,徐徐嘆氣:

“‘仙饌’本不該是常人可碰之物。大多人吃了當即發狂,唯有能挺過焚心烈火之人才可做仙山衛之胚苗。呵呵……如意衛也是曉得此人必死無疑,便索性將‘仙饌’留予他了罷。”

他沉吟片刻,微笑頷首。

“果然欲要殺人,須先誅心吶。”

————

雨還未歇,長街短巷中處處淖潢。雨霧如紗如幕,望不清前路。

就在這雨裡,一個蓬頭垢臉的女孩兒艱難跋涉,她身上負一具漆黑屍首。屍體雙腳曳地,留下兩道血痕。

司晨身心被冷雨澆透,一個勁地打寒噤,她想起數日前玉雞衛所言,說她若能對言信下死手,雷澤營義軍便能逃過死劫。然而司晨深知玉雞衛之鶚心鸝舌,若遵照其言,最後只會雞飛蛋打,兩頭都救不得。

但她現今陰差陽錯,害了言信性命,這也算遂了玉雞衛之願。司晨心中恚恨,眼裡滾滾落淚。

雷澤船坑坑洞洞,遍體焦黑,舵樓塌毀,野雞篷上盡是透光窟窿。士卒們挨坐在船棧上,沒精打采。

此時距他們廝鬥已過了半日,司晨強打精神,好不容易走近雷澤船。閽吏們見了她,先吃一驚,待司晨將身上負的屍首解下來,放在地上時,他們更是愕然。

“言大人!”“頭兒!”士卒們驚慌失措地湊過來,一通嚷叫。人牆愈來愈厚,驚愕之後是怒吼和噎泣。不知過了許久,人群裡復歸靜謐,所有人都淚落潸潸。

司晨垂著頭,似做錯事的孩子,低聲道:“我在月盈橋碰見的他,他現下已斷氣了。”

悲慟而死寂的人群裡漸而起了竊語。有人上前一步,疑道:“言大人是遭了什麼事才歸天的?”

“是……是玉雞衛害的。”司晨不敢多講,只懦懦地道。

“我聽熟識的腳行兄弟說,你在月盈橋同言大人廝打,是麼?”

司晨道:“那是因為言信哥突而發狂,要咬人哩,我不過是要攔著他害人性命!”

這話卻引來軍士們生疑的目光:“言大人好端端的,怎會發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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