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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下山攘邪除惡,半是心中道義所驅,半是意圖償還此番恩情。”
玄度輕輕頷首,道:“即使眼下你我仇恨滔天,也未忘養育情義,不枉本尊多年教導。遙想當年你入山門之時,什麼也不記得,就好似一張白紙,確如儒家所言的‘人之初‘,可你有曾想過?倘若當年不是卻月觀的收留,你又要淪落何種下場?”
“你所有的記憶、你如何看待這三界兩道,都是由本尊躬身親授;你如何年紀輕輕,就於論道會拔得頭籌,又如何斬邪除惡,獲譽仙君之名。”玄度猝然拾起搖光,將篆刻耀日的那面橫在沈珺眼前,“是本尊,給予了你這一切。”
這一剎的破空令搖光錚鳴不息,尚存血痕的劍刃倒映眼眸,幾乎凝成一條鋒利的線。
沈珺不自覺地深呼吸著,心想若是換成洛餚,勢必會嘁一聲說“這不是我自己努力的結果嗎”,忽而又記起自己對景芸亦說過類似的話,動盪的心緒總算緩緩平復下來。這便是癥結之所在,縱然他對玄度深惡痛絕,也不可否認玄度有恩於他,甚至
玄度睜開雙眼,再次道:“本尊素來將你視如己出。”
甚至這份恩情遠超傳道授業,更堪比撫育之恩。
“本尊不過期望世道安穩、天下太平。如今仙門式微,妖魔當道,不周山重固根基尚需時日,乾元銀光洞道義本就與各名門正派不符,叛離仙道,也是大勢所趨。世人口口相傳的正邪往事,又或鮮為人知軼聞,墨跡早已斑駁。那些少年錦時的宏圖啊,皆隨昔人乘黃鶴,一去不復返——你抬頭看看。”
沈珺糾結片刻,直視眼前白鬚白眉之人,耳畔聽玄度喟嘆一聲。
“本尊老了。”
玄度面容祥和,眼眸閃爍星點慈愛,“那鬼修說得不錯,人生在世,誰能泰然於大限將至。”
末了,他見沈珺仍抿唇不語,又道:“你的命數之說,本尊也沒有欺瞞,生死與情意彼此交纏,唯有‘無情’才可解命題。本尊知你素來勤懇修行,又為何平白放棄大道?”
“我並未放棄心中所求。可我先是沈珺,才是卻月觀弟子、才是仙門中人、才是一名修真者。所謂大道,其實一直存在於諸人心中。”
“看來你與本尊是談不攏了,既然你心意已定,何必再邀本尊對弈。”
沈珺也毫不遮掩,直言:“拖延時間。”
此話惹得玄度撫須大笑,“本尊要殺你早便殺了,不過你這點清高倒是沒變,罷了,你自己看看吧。”
沈珺謹慎道:“什麼?”
玄度卻是遠眺天宇,望明月垂照。野光浮躍,物華清幽,皆難奪玉輪之姿。
“‘人之初、性本善’的反面。”
此時一片亮斑投射在玄度濁色的雙目,來自太微星垣的月光,以危亡之象映照在大地上。
“你所遺忘的,和你不曾經歷的,如果沒有卻月觀,你又將到往何處。你就會明白愛恨痴嗔不過鏡花水月,唯有永恆,才是命途應有的歸宿。”玄度轉動腕間,搖光刻月的一面映入沈珺眼簾,容不得他出言拒絕,腦海內便憑空閃出段朦朧的畫面。
“你就會明白本尊的用心良苦。”
霎那廝殺聲蓋過玄度話音,沈珺感到頭痛欲裂,滿目是雜亂廢墟,數不清蓬頭垢面的人堆在一塊,皆瑟縮著,突然一個人攥住他的手臂:“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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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上下打量他幾眼,將他猛地摔一旁,卻有另一人扯過他,語氣不滿道:“不小了。”
“總比這些不服管教的東西好。”原先那人啐一聲,彎刀掄起落下,他只來得及看見一片白光。“浪費食糧。噥,這幾個,帶回去吧。”
再一眨眼,就是在逼仄的牢房之內,石磚地面鋪了厚厚一層擦都擦不掉的血垢,透氣的視窗很窄,幾乎不見天日,他忍受著喉嚨乾渴,胃裡有一股近乎刺痛的灼燒感。此時他聽到一串丁零當啷響,條件反射地擠到牢門邊,來者開懷長笑,丟進來數把白刃,隨後是一陣極其勾人涎水的飯香。
“誰先搶到,就是誰的。”那人嘬嘬兩聲,“開飯咯。”
於是他學會了如何用刀。
半柱香後,他站在牢房前,總算知道擦不完的血汙來自何處。身前正是最初把他從人堆裡攥起來的那人,習以為常地甩給他一件布衫,“洗乾淨點——想吃?大人滿意了,有得你吃,跟著我走。”
他被牢房外的光亮刺得眯起眼,那人轉身背對著他向前,飯菜香氣直往他鼻息裡鑽,而四周又沒有旁人他不由握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