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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摩挲近在咫尺的眉眼,青澀神容長開後仍殘存一點少年的影子,重疊著混沌裡自頭腦深處浮現的回憶,發覺他與此人不過是遺忘、鍾情、再遺忘、再鍾情的,反覆傾心的過程。
他將雙唇印在洛餚臉側,洛餚翹著唇尖說哪怕你冷麵無情我也知道你很喜歡我——“讓我想想,是誰假借青竹之手屢次三番送來藥膏,窗臺上又放著誰洗淨的山楂,縱使起得晚了,灶房也總有誰溫好的熱粥,落下的課業是誰替我註釋,當然,倘若沒有拐彎抹角暗諷我字跡潦草就更好了。”
語畢被沈珺捏了下耳朵根,“知道還裝。”
“後來久別重逢,仙君大人倒是坦誠許多,當年您剛剛離觀遊歷的時候,我可是追了足有十萬八千里呢。”洛餚將腦袋耷拉在他頸窩,聲音悶悶的,“想起這段之後,我心裡一直不太安定。”
儘管他早將那碎成芝麻糊的傷心往事消化得渣都不剩了,不過偶爾拎出來裝裝樣子,莫名叫人心情愉悅。他把表情藏得嚴實,感到脊背被輕柔拍撫。
“我心高氣傲目中無人。”
這話沈珺說過。
彼時他們初試雲雨、咳,情投意合,清晨起時,沈珺便提及此事,他還腹誹怎麼一句話就能將旖旎驅盡散盡,可亦心知肚明。
為何兩儀微塵陣後已經彼此明晰的“秘密”,他借屍還陽的禁術,沈珺卻一直緘口不提,甚而獨自鬱結,只是在逃避令他難過的事實:無法轉圜的生死、與無法彌補的往昔。
思及此,洛餚又抬起臉,低聲寬慰:“是我尚不夠入仙君的眼——仙君很好,不做仙君也很好。”
說罷牽動沈珺食指,沿自己眼窩描繪,好像誓要數清根根分明的睫羽,“狸貓也好,菟絲子也好,無名鬼修也好,佩劍上的流蘇也好。”
些許瑣碎片段,宛若串起的珠鏈,從未崩斷過。
“你看,無論我如何模樣你都會喜歡。”一個親吻落在沈珺額面,“你明白我也如此。”
小舟忽而傾覆,他失重般沉溺水中,眼前人的面容再不真切,魂體重新回到凌遲的刑場。
在沈珺自以為破喉死後,天地萬物乾坤輕輕掀過了那一頁。
他得以感受皮肉癒合的瘙癢,血液在肌膚乾涸的緊繃,緩慢而沉重的心跳、費力而稀薄的呼吸,然後在他想要支撐起身體時,再一次,被拂塵撕碎復甦的心臟。
玄度有些訝然於他的生死反覆,隨後他們都清楚地知曉,原來身處由陣法構建的幻界。
萬物有靈給予他千萬次失去再重來的機會。
在認清這一點的須臾,沈珺終於在神智回覆的一瞬凝出長劍,堪堪避開拂塵再次襲來的一擊,同時錯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四肢百骸均不屬於自己,光是站定都需要莫大的氣力。
他憑藉微弱的靈息,欲將星宿收攏。
奈何玄度三兩下拂袖,方才亮起的星子便喪失光澤。
沒有用。
拂塵絲桎梏住他的手足,輕易洞開了脾俞。
身軀倚靠著林木失力滑落,仍舊死不瞑目。
再一次,沈珺決定捨棄星圖,從堪破“月華清慢”著手。十二輪月相週而復始,各有各的玄妙,倏忽是照滿襟冰雪、倏忽是劍氣橫秋。
即使他明瞭月華清慢不似冰鏡劍道的殘缺,卻依舊頗為固執地誦唸劍訣,試圖解讀其中關竅。
沒有用。
三千拂塵絲亂刀般扎入體內,一時真如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黃沙,風息蕭索。
他嘗試借護身符吊住一口氣,強打精神攻破盈月,心想倘若十二輪月相不再徐徐輪轉,那麼是否能夠看透其中奧義?
沒有用。
他嘗試拖延時間,等雲層出現,再逆行劍道,引天狗食月。
沒有用。
沒有用、沒有用、
沒有用!
為什麼要守著他的屍骸在意識回籠的每一刻重複痛楚,為什麼拂塵會一遍遍割開動脈剝離皮肉,為什麼刑罰般的啃食撕扯迴圈往復,那些寄人籬下的記憶,格格不入的、孤獨的、落寞的、萬眾矚目的,那些枷鎖一般的旁人的期待、過分煎熬的自己的期許,自怨自艾或是清高自傲、失敗的懲戒、成功的讚譽,日復一日的劍道場、數不清晨昏晝夜的迴廊、空蕩無人的深宵露重,凌亂的、熙攘的、吵鬧的、死寂的,崑崙山巔四起的寒霜,錯過的、永別的、親手葬送的,抑或鏡花水月般的故人,面容不清的、孩童的、暮年的、兩鬢斑白的、踮腳張望的、盼他歸去的卻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