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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說:“挺熱鬧的。”

洛餚拉長尾音地哦一聲,好像矛盾地裹挾在喧囂和靜謐內,風嗥對於他來說很是駭人,可此刻塵世間彷彿唯剩他們二人。

“你喜歡什麼。”他把沈珺因風撩動的髮絲攏著,壓在彼此緊貼的身體之間。“風花雪月、江河湖海?”

“這些聽起來倒是你會傾心的。”沈珺放緩了御劍速度,使得這一行好似漫遊,身後人調笑道:“你莫不會就喜歡救人吧?”

“那豈不是恰好,待你將風月無邊的景緻覽遍,回首一看,我已將歹人殺盡了。”

言及此,沈珺身形微頓,只覺洛餚雙臂將他攬得更緊,彷彿要挫進骨肉裡一般。

沈珺在洛餚手背輕拍兩下,以為他是因恐高而如此,洛餚卻忽而沒頭沒尾地說:“今日突然想食碗雞湯麵,最好是肥雞傍著山珍,煨煮得軟爛些——你要不要試上一試?我開小灶給你煮碗素面,或者就加一勺湯底,不算葷腥。”

沈珺若有所思地默然片刻,待洛餚將自身手藝賣弄得好似王婆賣瓜,誇出朵朵大言不慚的花來,才憋著笑狀似勉為其難地應下,心說不過是些身外小事罷了,這葷腥酒的戒令,就好比所謂大道的斷絕情絲,不過是酒肉穿腸。

敢把大道譬為酒肉,天底下可能就僅有他一人,彼時映山長老聽聞他此言立刻火冒三丈,“砰”地將牙笏砸了個粉身碎骨,“荒唐,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聲聲斥責像悶雷炸響,碎星迸濺在他蔽體的校袍,好似一瞬騰起焚燒貪痴嗔慢疑的業火,使他變得赤裸而難堪。

“竟於盟宴自戕、敢膽辭仙君之位,你如此行事,置卻月觀聲譽於何地?跪!”

他紋絲不動,映山長老怒極反笑,冷聲道:“罰。”

呼嘯疾風送來戒鞭抽打的厲聲,聲聲如電,他卻反而茫然了,心想那是什麼聲音?什麼聲音遙遠地傳來,既似戒尺督促下行若游龍的劍氣颯沓,又似旁觀他人團聚時闔上的屋門響。可凝神靜聽,才知兩者皆非。原是宗主斷續飄渺的詠歎,吟誦無情大道首語的聖訓。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師祖牌前,不跪不敬。”

沈珺仍穩如泰山。

他平生唯一一次雙膝落地,是跪在師尊身前,轉述隴州大旱,自責無能為力,說我所學毫無用處,我救不了他們,“弟子讓您失望了。”

“沈珺 ,貧道對你太失望了。”

沈珺雙手猛地一顫,大概是汗液流入耳道,就像迎頭潑下、不慎灌進的涼水,戳不破的膜一樣將長老訓斥言辭封堵在內:“禁閉、思過。”

尊長威姿從他餘光徐徐掠過,唯一人如撫乳兒般摸了摸他後背鞭痕,卻激得他傷口更痛。映竹長老語重心長:“珺兒,你所修乃無情大道,吾等所做一切皆是為了你好。你是觀尊首徒,將來必定要繼承大統,段川與你年紀相仿,並稱天饋之資,他能為不周山與其師‘對薄公堂’,你難道不能為卻月觀捨棄這兒女情長麼?”

映竹長老又重重摁在他的胸襟,“甚麼道心不定,甚麼既無能擔仙君之名,亦無力統籌正道,皆為一時氣話罷,你可知觀尊為何要將搖光予你作弱冠之禮?不過因自古將劍喻為骨,人如劍、劍如人,搖光是一柄好劍,好劍要寧折不彎,永遠一往無前。”

“珺兒。同門、師長、黎民,皆目視著你呢。”

沈珺聽見他說:“莫要再讓我們失望了。”

嘉蔭正殿的大門在身後緩緩閉合,一時唯剩燭火婆娑,殘席空曠。剎那彷彿回到他初拜師門,孤身立於大殿正中的那一刻。

喪失了所有的記憶,就好像誕生於“無”中,想不起自己從何而來,父母是否尚在,是否還有親朋掛懷,心覺許是前緣已盡了罷,於是便洗髓入道——不,他仍記得些許,記得疏短的雨,記得凋敝的樹,記得槐樹上恣意的麻雀?又或是牽掛著他所有目光和心緒的人,像那種因為斷了線,而飛得很高很高的紙鳶,分明禁錮在長空,卻顯得如此自由。

大概也是洛餚吧,這太好猜了。那青竹似乎認識他,而洛餚與青竹又是舊識。

月繡楠竹的校服因染血而沉重幾分,壓在沈珺肩頭,叫他有些喘不上氣,零碎思緒雪花片般閃過,被他規規整整地收斂,順序捋起自己真心所求。

一個人人聞而頌之的聖名,還是一條坦蕩通天的仙途?

可是這多麼矛盾,他分明視聲名為身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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