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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幾人皆似跟著跌落空洞洞的眼眶裡。
如此這般,等終於聽得一些水流聲,他都竟辨別不出來,側著耳朵聽了好半晌,父子二人對視許久,男人才遲疑著開口:“是不是水聲?”
那聲音與男人嗓音可謂天壤之別,一個聽著便是柔軟的、清爽的,一個是因摩擦而震動,粗糙的、乾澀的。少年尋音而去,少頃,找到條約莫一掌寬的溪流。
他有些怔怔地伸出手,那些透明的清涼似聚似分般從手背流過,即抓不住,又看不見,不禁讓人懷疑它是否真實存在,直到喉管成為容器,被灌滿得能晃出咕咚聲響,他的心思才漸漸活泛起來,雙腿注著的鉛登時被抽空般狂奔回去,喊道:“水——”,卻是猝然一愣,他竟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他大力摩挲著喉嚨,咳了好幾下,才勉強發出幾個音節,回去給男人看自己衣服上暈開的水痕,男人亦是神情激動,從耬車裡翻出水囊來,將“阿妹”交由他抱著。
他垂眸諦視懷中小小一團的溫熱,又探指試了試耬車上女人的鼻息。女人昏睡好些天了。
當晚他們夜宿於荒廟之中,勉強有四壁擋風,少年與男人總是輪流守夜,以防不懼火光的野獸伺機襲擊,少年將水燒熱,把乾硬的籠餅泡在其中,輕搖著女人的手臂道:“阿孃,吃些吧。”可女人怎麼都喚不醒,男人過來把她頭偏向一側,按了按舌根,硬是喂進些水。
“還有麼?”男人看著浮在水上幾縷絮似的餅碎。少年搖搖頭,“最後一些。”
男人環顧四周,道:“有了水,說不準會有些蟾蛛魚苗之類,蒼蠅再小也是肉。”他站起身,“阿爹去四周看看。”
少年獨自坐在火光中,時不時探一下女人的鼻息,懷中稚嬰也極是乖巧,一點兒不哭不鬧,只是偶爾會有些吮吸拇指的動作,除此外,安靜得像是死了。
極端壓抑的環境中好像喪失了時間概念,他只知過了大約添兩次柴的時辰,廟外傳來些響動,似是重物擲地的聲息。他警惕地拾起支柴火,在通紅焰光對映下才見男人踉蹌的身影,一瘸一拐,正痛苦非常地捂著腿。
“阿爹。”少年急忙迎上去,“怎的了?”
“被套索絞住了。”男人隱忍著話間抽氣,連連擺手,“沒事,坐吧,明天就好了。”
小溪似的血在男人身後蜿蜒著,像那一泡溪水般灌進他喉嚨裡,叫他說不上話。男人把他拉到近前去,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手掌粗礪的繭子摩挲著面板,好像動物舌苔的倒刺舔過,像大狗舔小狗、大貓舔小貓。“先前還教你如何布陷阱的,今日倒是自己被陷阱捕了,許是殺生的勾當幹多了,畜生皆有靈罷。”男人長嘆一氣,凝神看了看他,忽而道:“阿爹對不起你。”
“也對不起阿妹。”男人額上滲出冷汗,呼吸窘迫,“她投胎的太不是時候,一出生便要遭罪。”
少年借些許光亮檢查著男人腿上傷,大量湧出的鮮血已昭示嚴重程度,但仔細去看,才知已然深可見骨。
“阿爹。”少年扶著他,“躺下吧。”
男人依言靠在蒲草堆上,縱然在場諸人俱心知肚明,餓了這般久、又累了這般久,虛弱的身體是經不住失血的,更況且並無藥物可依仗,這一躺下,怕是再起不來了。男人卻始終道著“沒事”,讓少年多抱抱阿妹,聲音逐漸微弱下去,似乎也陷入了昏迷之中。
少年抱著妹妹,凝視著地上恐要長睡不醒的雙親,他視線掃過阿爹汩汩流出的鮮血,又掃過阿孃幾乎凹陷下去的小腹,背對著他們,面朝火光跪坐下來。
他正對面,那婆娑起舞的火焰後方,是廟堂中心供奉的神像,雙目飽滿渾圓、鬚眉黑亮,只是衣著上的色已有些剝落了,想來曾經也朱漆光潔。左右陪著勒公電母風師雨伯,神姿威嚴,好巧不巧,恰是位龍王。只不過是位小龍王,管不了東南西北四大海,充其量管管地下泉,故而此廟,被稱為廣仁王廟。
或許此廟曾香火不斷,蠟燭融化又凝固的蠟油鋪滿了香燭臺。這位龍王的面目在紅光裡閃爍,猶若頭破血流地於一片蠟燭的屍體、柴薪的屍體內俯仰,可火光一過,它又變得乾乾淨淨,依然是高坐蓮臺的龍王。
正在流血的,分明是它膝下匍匐頌德的信徒。少年以指沾了一點血,放進口中,不知咂摸出什麼味道,又沾了一點,往懷內“阿妹”的雙唇上碰了碰,一抹胭脂似的紅暈染開來。
俗言道“吃什麼、補什麼”,阿爹失了這般多血,想要救命,自然是要將血補回去。阿孃餓了這麼久,想要活命,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