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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潤的、薄薄的被子蓋在身上,背後是廣袤大地,他的床。
修鬼道之初他用拙劣的術法算了一卦,算的是他自己。卦象言八字命硬之人運氣非常差,其命運軌跡充滿坎坷,可能會遇到多次的生死考驗,並可能傷害或殺死周圍的人,如克父、克母、剋夫或克妻。儘管如此,命硬之人具有強烈的生命力,即使面臨艱難困苦也能堅韌不拔地繼續走下去。
但他曾經覺得這種“繼續走下去”也是倒黴的派生物,是崎嶇曲折中的一環。後來他半開玩笑地跟小白和青竹提起這一卦,青竹渾不在意道:“肯定是你算錯了。”
小白倒是未言對錯與否,只是很認真地看著他,用額頭貼了貼他的額頭,甩下兩個字:“別信。”
好吧。那時洛餚捧著小臉心想,反正雙親皆已轉世投胎,這輩子不娶妻也就是了,免得禍害了人家姑娘。
洛餚這才發覺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幼年舊事,許是記性本來就不好,可他卻記得所謂“娶親”一事,若說青竹與他是調皮搗蛋的狐朋狗友,那麼青竹對小白就有一種“悉聽長兄言”的作派,他們甚少起爭執,但最嚴重的一次約莫在半年之前,青竹不知道從哪處犄角旮旯拐回條菜花蛇,言之鑿鑿地說他們要拜堂成親。
小白顰眉看了好幾眼——當真就是條菜花蛇,未通靈智,周身一點妖氣也沒有,纏在青竹臂上迷茫地吐著信子。
洛餚自然是看熱鬧不嫌事大,見青竹神情不似作偽,便裝模作樣地頷首,以老丈人的口吻抑揚頓挫道:“我贊成這門親事。”
兩人的目光聚焦在小白身上,他冷著臉一副不願摻合的表情,估計正心謗他們幼稚,半晌卻板著臉一本正經道:“我反對這門親事。”
青竹驚詫地問:“為什麼?”
小白頓了頓,答:“包辦婚姻不可取。”
隔些天小白以反對童養媳為由放走了那條菜花蛇,知情後的青竹几欲將牙關咬碎,狠聲一字一頓道:“沈珺,我恨你。”
在旁看戲的洛餚險些被沒嚼完的紅燒肉嗆岔氣,他看見小白一張臉黑得堪比鍋底,連文叔都趕忙打圓場道:“青竹,‘恨’字太過言重。”
他覺得小白著實被那個字眼傷到了,周身冷冽足以凍冰三尺,“嗆啷”一聲便已拔劍出鞘,雙眸盯著劍刃寒芒一瞬不移。
“等等等等。”他慌忙丟下碗筷,兩手扣住小白腕間,“什麼恨不恨的,喜歡你還來不及呢。”一邊側臉對青竹道:“再把那條菜花蛇追回來不就好了?”期間還不忘擠眉弄眼地給青竹使眼色:快走,再不走就變成蛇湯了!
可惜青竹這廝向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撞南牆不死心,執拗地杵在原地跟個槍桿子似的,倒是小白沉默片刻,將劍收入鞘中,轉身走了。
洛餚回身擦了下嘴,不疾不徐地跟在小白身後,那形影白衣負劍,大步邁得頭也不回,似誓要兩腳踢翻塵世界,一肩挑盡古今愁。而他的尾隨卻如飯後消食,悠閒伸了個懶腰,然後比劃著齊腰的荊棘長高多少。夕陽拉長了他們的影子,灰色戳進原野裡,瘋長出一整個星河皎潔的夜。
他還以為小白會離開很遠,停下時發現小白也不過是在圍繞著堂屋圍垸兜圈子。
他轉了轉足筋,提高音量問小白:“你走得腿不酸麼?”
見小白不搭理他,他又拉長尾調道:“我的腿好痛啊。”
小白停步、折身、往回走的動作一氣呵成,只是在洛餚面前站定時依然冷著臉,活像旁人欠了他百八十兩銀子,硬邦邦地問:“多痛?”
洛餚微眯起眼睛說:“快要痛死了。”
小白望著他不說話,他便稍稍垂首,將額面與對方的額面相貼。小白曾言母親從小就用這樣的方式安慰他。
“別生氣啦。”他道,“青竹口無遮攔”
小白“哦”了一聲,“我不是也嘴賤嗎。”
洛餚:“”
天地良心!青天大老爺,他就罵了小白那麼一回,居然被暗戳戳記了五年——五年啊,放典當行利息都能滾上四成了。
他語噎一瞬,小白將額頭抵在他肩膀,後背脊椎線微微隆起,像揹負著座綿延的山丘。
“他們都很愛我。”小白突然說。
“什麼?”
小白默然良久,“爹孃。”
洛餚心想這個話題他是兩眼一抓瞎,罕見的不知應該接些什麼,好在小白並沒有懷緬過去的意思,只是淡淡說道:“可惜大火燒卻襄州城後,天底下就僅剩我孤身一人。我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