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如山雞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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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伯卿?那個從還喝奶時就開始看書的書呆子?他來做什麼?”帝姬莊辰殊臉上已有憎惡之色。
老東西讓她足夠厭煩。
對小東西自然沒有耐心。
“他說為祖父殿前失儀請罪來了。”跪在下首的侍神衛恭敬回道。
“老東西沒來,卻讓小東西來了,有趣。請吧。”莊辰殊道。
她倒想看看,老東西每次提起臉上均呈與有榮焉神情的小書呆子到底是山雞,還是鳳凰。
侍奉的人迅速撤下飯席。
莊辰殊坐於上首,微斜三十度角,下巴上抬十五度,雙手搭在扶手上,鏤著金蘭的白色裙襬鋪滿整個坐榻,小小年紀,端得十分氣勢。
侍神衛引著婁伯卿從外走進。
婁伯卿始終低著頭,視線僅能匆匆觸及白裙上的金蘭,雙手前伸,行了大禮,跪在地上,額頭點地:“婁伯卿叩見帝姬。”
莊辰殊睃著底下之人,大感失望。
長相一般,連她身邊的柯蘭也比不上。
氣質一般,毫無銳氣可言。
眼睛裡還滿是惶恐。
要知道,當初柯蘭第一次見她,便敢與她直視,沒有絲毫退縮之色。
也是,婁聖遠這種老古董,能養出什麼驚才絕豔的孫子呢?
由此,莊辰殊坐著的姿態多了幾分慵懶,連應付也不想了:“所為何來啊?”
“祖父年紀老邁,多次在帝姬面前失儀,婁伯卿代祖父請罪。”婁伯卿恭肅磕頭。
“婁皇師以前請罪,都是自求跪三個時辰的。你打算怎麼辦呢?”莊辰殊託著下巴,嫣然一笑。
婁伯卿眉毛一抖,面不改色:“請帝姬降罪。”
“你既是婁皇師之孫,又熟讀聖賢書,自然孝心可嘉,那就跪六個時辰吧。”莊辰殊笑吟吟地下了令。
婁伯卿又磕了一頭:“叩謝聖恩。”他抬起頭,卻繼續道,“伯卿前來,還有一事,望帝姬成全。”
“說嘛。”莊辰殊懶懶倚在靠背上。
“祖父年邁,皇師一職,力有不逮,伯卿想為祖父請辭。”婁伯卿道。
莊辰殊先是一怔,隨後怫然變色。
“小東西你大膽!”
婁伯卿滿臉驚惶,頭顱撲地:“伯卿惶恐!望帝姬恕罪。”
莊辰殊胸膛劇烈起伏,被氣得不輕。
小東西在這個時候為婁聖遠請辭,如此作態,仗得是什麼?
婁聖遠任皇師一職,從來不是她的選擇,而是雲熠的決定。
小東西認定了她無法違逆雲熠才這麼有恃無恐麼?
這是在恥笑她空有神皇帝姬之名卻無神皇帝姬之實麼?
豎子敢爾!
莊辰殊羞怒萬分,心口急憤怨痛交攻,硬是紅了眼角。
柯蘭擔憂地看著帝姬。
“把他架走,讓他跪到外面去,六個時辰,半刻也不能少!”莊辰殊扔下一句話,甩袖便往後殿走。
兩個侍神衛齊齊喝了一聲上前,各架住婁伯卿一側肩膀,往外拉去。
婁伯卿直愣愣讓他們拖。
如此結局,卻也在意料之中。
院子外,原是集四季之景於一瞬,桃花盛開,白雪飄飛,不冷不熱,不溼不燥。
可是此刻,卻如處極峰之巔、寒冬臘月,雪粒如沙,滴水成冰,冷風徹骨。
婁伯卿脊背挺得板直,目光定定地望向一處,瞬刻之間,便成了白頭翁。
十年前,杜氏孕六月餘於祈福途中驚馬產子,幸遇神醫母子才得以保命。
婁伯卿自小體弱多病,吃的藥比飯還多,練不了拳腳功夫,也不能四處遊歷,只能藉助書本聊以解悶,便成了他人口中的“書呆子”。
婁伯卿認為,所謂書呆子,應該是這種人:書讀得多了,道理懂得多了,便天真地以為這個世界所有人都會講道理。
他自認慚愧,成不了書呆子。因為在他快要四歲時,這份天真便被毀了。
強者只定規矩,不講道理。
凡成大事者,必得表面仁義,內心腹黑。
神皇帝姬?
“不如山雞啊,白瞎了那麼美麗的金蘭。”
婁伯卿只覺得雙腿先是凍得脹痛,隨後發熱發癢,最後漸漸麻了、僵了。但自始至終,他沒晃動一下。
任何事情、任何境遇也無法撼動的毅力,是他這具病體殘軀唯一的倚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