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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顏用一個銅製的洗臉盆裝了些清水,拿著找來的一條幹淨棉布走進蕭寰翎所在的屋子。
屋子裡很安靜,施顏進了屋往一扇木製屏風後的床榻走去。
蕭寰翎此時正閉著眼睛,連她走近也沒有反應,施顏猜人應該是睡著了,於是也自然地放輕了動作。
將銅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施顏在榻邊的一張木凳子上坐下。睡著的蕭寰翎有一種無害純良的乖巧,她隔得近了才注意到對方的眉毛形狀特別好看,而且眼睫也異常的濃密和纖長。施顏不由得看的有些入迷,她看人一般最先會看對方的眼睛,然後才是容貌,她第一次遇見蕭寰翎時就有注意到他一雙帶著異域深邃,但又柔和雋美的眼睛。
“一個男孩子睫毛這麼長,沒天理。明明長得招人,這眼睫居然像小嬰兒一樣弧度是往下的,乖乖順順的。可你哪裡乖順了。”
“你不是純正的中原人吧,中原人可不會有你這樣白皙的面板,和如此深刻的面部輪廓及五官。中原人也不會有你這樣隱隱泛著一點幽藍的眼珠子。”
施顏腹誹了幾句,隨即以棉布絞了水低下身去,為蕭寰翎擦拭將那張沾滿灰塵泥土血漬的臉龐。
由於太過欣賞蕭寰翎美麗精緻的容貌,施顏手下的動作非常仔細,緩慢,溫柔。她自己都不知自己竟還有對著一個陌生人這般體貼的時候。
“天呢,這小子的嘴唇怎麼這麼嫩,顏色還這麼誘人,跟花瓣一樣。”
擦到蕭寰翎嘴角時極具衝擊的感觀讓施顏看得呆住了。
“嗯,嗯,咳……我這是在想什麼有的沒的。”
反應過來自己對著一個少年郎的雙唇失神,施顏在心裡唾棄了自己一番,立馬讓自己清醒過來恢復淡然的狀態。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不要被美色所惑……”
將棉帕子放盆裡洗過一遍後擰乾,施顏對著蕭寰翎放在身側,那骨節分明五指修長如美玉般好看的雙手,猶豫了片刻後還是俯身去將之託起為他擦拭了一番。
原諒她只是有輕微潔癖和輕微的強迫症,看不得一些美麗的事物沾上髒汙不去理會,絕不是要佔便宜牽美少年的手。
“真是讓你賺大發了,不是誰都能讓我伺候的。”
施顏狠狠盯了蕭寰翎幾眼,在收回目光時卻注意到了他眼角留下的一行淚水。
莫明的她的心就被撥動了下,不自禁地湊上前去細看。
“怎麼哭了……”
“就這麼痛嗎,既然知道疼,為何還要將自己搞得這麼狼狽,全身是傷。不過你這張揚跋扈的性子得罪人也不奇怪。”
“記住這次的疼,以後愛惜自己,保護好自己。要不是遇上我你小命都可能會丟了,你知道嗎。”
或許是此刻在她眼裡的蕭寰翎太過脆弱,出於一種心疼,施顏伸手為他將兩鬢有些凌亂的髮絲打理好,而後摸了兩下他的腦袋以示安慰。
蕭寰翎正陷在幼時被母親丟在蕭府大門外的悽惶裡,還有兒時很長一段時間他因自身漢胡血統的自卑,怯弱,長期待在一處小院渾渾噩噩度日,他忍受著蕭府主母的漠視,被家中嫡出兄長們厭惡排擠,被父親不喜,被府中奴僕怠慢欺侮,他陷在那些混亂的記憶裡,像從前很多次那樣在深夜裡傷心哭泣。
只是他不知自己已將脆弱的一面表露在施顏面前,他在夢裡被孤獨和冷清煎熬撕咬著,身上的疼痛讓他以為回到了小時候,那些被惡僕打罵獨自舔舐傷口的日子。
他再次嚐到了兒時被親生母親拋棄的絕望,他的母親一個混跡於長安城最出名酒肆的胡姬,能歌善舞,容顏絕美,風情萬種,性情豪放,引得無數人傾倒為之一擲千金。若不是具有令男人銷魂的魅力,哪裡能與時任右相的蕭嵩有交集,蕭寰翎一直無從得知他的母親是如何成為蕭嵩的外室的,而他母親為何在他六歲時將他丟棄在蕭府門前,從此便徹底消失了蹤影。
他不明白既然那個女人不愛他為什麼又要生下他,生下了他又狠心拋棄他。
身上傷處傳來的刺痛和對自己母親的怨怪,思念令蕭寰翎嗚咽出聲,那小聲的嗚咽之聲宛若受傷的幼獸。
施顏聽到蕭寰翎竟然在小聲哭泣,且眼中淚越流越多,一時竟有些急了。
“真的有這麼難受嘛!”
“別哭啊,不痛,不痛,你是男子漢不可以因為一點疼痛就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你不是小姑娘。”
雖然嘴上說的乾巴,但愛心氾濫的某人已經伸手去為掉眼淚的少年擦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