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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珣頷首,李楹於是引他坐到書案前,烏檀書案上燃著一個鋪著木炭的火爐,炭爐上則煮著一個白釉藥罐,,李楹將白釉藥罐端下,又從罐中舀出一碗深色藥湯:“生薑甘草湯,孫思邈的方子,可以去寒。”
崔珣不由低頭看了看身上裹緊的黑色鶴氅,他抿了抿唇,默默接過藥湯,用玉湯匙舀了喝了口,藥湯入口甘甜,直入心扉,崔珣飲下一口,道:“日間我與沈闕起了衝突,你這幾日,務必要小心些。”
“我?小心?”
李楹疑惑:“可是又沈闕看不見我。”
“他看不見,有人能看見。”
“誰?”
李楹試探問道:“你是想說……”
崔珣點了點頭:“蔣良。”
他頓了頓,又道:“還有他豢養的貓鬼。”
李楹想起那日貓鬼差點撕破她喉嚨,她不由心有餘悸:“但蔣良和沈闕又有什麼關係呢?難道……”
崔珣頷首:“太后榆翟在尚衣局失竊,看守庫房的女史畏罪身亡,此事定非蔣良一人之謀,一定另有身份高貴之人,我最懷疑的,便是沈闕。”
李楹忽想到什麼:“我那日追蹤裴觀嶽的時候,沈闕也在,他還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他說,很快,他和裴觀嶽就不需要猜阿孃的心思了,他為什麼不需要猜阿孃的心思?除非,他想用貓鬼謀害阿孃!”
崔珣擰眉沉思:“看來,便是沈闕了。”
他想的太過出神,也沒有繼續喝那碗生薑甘草湯了,書房中木窗沒有關嚴實,夜間寒風從窗縫灌進,崔珣不由輕聲咳嗽了聲,李楹敲了敲書案,道:“想案子要緊,身體更要緊。”
崔珣輕笑了笑,他用玉湯匙舀著生薑甘草湯,一口接一口,青釉藥碗很快見了底,李楹這才莞爾,她起身,關了木窗,然後回到烏檀書案前,道:“說吧,想到什麼了?”
崔珣放下青釉藥碗,道:“沈闕因沈國夫人之死怨恨太后,蔣良因晚香之死怨恨太后,但晚香之死,與沈國夫人,也脫不了關係。”
他頓了頓,道:“若我猜的沒錯的話,蔣良不僅僅是要報復太后,還要報復沈國夫人唯一的兒子,他逃出宮後,蟄伏几十載,終於成功煉成貓鬼,於是便利用沈闕報仇心切,與他勾結一起謀害太后,成了,他可以繼續用貓鬼報復沈闕,敗了,他死不足惜,但沈闕也會被他拉下水,擔上謀害太后的罪名,為他陪葬。”
李楹聽的目瞪口呆:“蔣良好重的心機,難道沈闕沒看出來嗎?”
“我想,沈闕已經瘋了。”
崔珣靜靜道:“明明知道母親和姐姐是被太后所殺,但是卻無法報復,只能仰仗著太后鼻息生存,他若昏昏噩噩倒好,偏偏此人心氣甚高,所以他就算看出了蔣良意圖,也會心甘情願被他利用。”
李楹微微蹙起眉頭:“那他接下來會怎麼辦?繼續用貓鬼害阿孃嗎?”
崔珣還沒來得及回答,就忽感覺到一陣寒意,他攏緊鶴氅,咳嗽了兩聲,道:“如果順利的話,一切可以於今晚結束。”
李楹不太明白,崔珣卻拿起書案上她做好的竹駑,道:“剛好用上。”
李楹疑惑的看著他,剛想問他這是何意,崔珣就噓了聲,然後從袖中取出一支削的很尖的桃木箭,放在弓弦上,他握住竹駑曲柄旋轉,弓弦慢慢繃緊,他將竹駑對準窗外,定定看了很久,李楹也大氣不敢出,忽然窗紗之上,現出一團如霧黑影,黑影往窗中躍來,崔珣已扣動駑機,桃木箭猛然往前射去,將黑影射了個對穿。
李楹只聽到一聲慘痛哀嚎,她忙起身開啟窗子一看,只見地上一隻黑貓被射穿腹部,正在地上打滾嘶叫,李楹不由驚道:“貓鬼!”
貓鬼見被二人發現,也不顧重傷在身,便拖著傷體踉蹌竄離,李楹剛想去追,崔珣就道:“不必,我帶武侯去追,你在此等我。”
李楹停下腳步,崔珣不想她去追,也定然是考慮到她安全,她於是點頭:“好。”
崔珣已經推開門,他手上還拿著那隻竹駑,掌心是舊弓熟悉的冰涼溫度,他忽頓步,回頭,對李楹說了兩個字:
“多謝。”
崔珣帶著察事廳武侯,一路沿著貓鬼血跡,來到安仁坊一處大宅,崔珣抬眼看著匾額上的“沈國公府”
四個大字,他皺了皺眉頭,揮手讓武侯湧了上前,武侯凶神惡煞踹開了硃紅大門,崔珣一路帶人,沿著紅色血跡,去了沈闕臥房。
沈闕已經披了衣衫起來,他見到崔珣,愣住:“崔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