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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珣怔怔看她,她繼續說道:“連阿蠻都能看出來,盛雲廷不是山匪所殺,我不信他看不出來,無非是不想為了一個盛雲廷,去翻六年前的舊賬,賭一場不知輸贏的賭局罷了。”
“他是白衣卿相,心中裝著萬民,他有很多的大事要做,需要愛惜自己的性命,不能為了區區一個虞候赴死,可他的性命是性命,你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嗎?”
“既然這樣,他又有什麼資格,大義凜然的指責你不去赴死呢?”
李楹看著崔珣,一字一句道:“所以崔珣,你不需要為了他的話傷心,他不值得。”
李楹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非常認真,她並不是為了寬慰崔珣才這般說的,她是真心實意這樣覺得的。
魯哀公問孔子:“人和道,孰為大?”
孔子說:“政為大。”
或許這便是崔頌清的行為準則,他為了心中理想,一切皆可拋,所以他不會為了一具真假難辨的屍骨,不顧大局,窮極一生去追尋真相,很難說他的做法是錯的,將來史書之上,他也大機率能留下一個“功如丘山,名傳後世”
的評價,可當他指責崔珣不肯去死的時候,李楹總莫名想起在盛雲廷墓前,崔珣俯下身子,去一個一個的撿那些髒了的銅錢的樣子。
李楹覺的眼睛有些酸澀,她抿了抿唇,說道:“崔珣,路是你自己的,只要你覺得那是對的,便走下去,不用管旁人怎麼說,即使那個人,是你最尊敬的人。”
她坐在書案前,眼中似有萬千星辰,崔珣靜靜看著她的翦水雙眸,神色略微有些恍惚,片刻後,他忽說道:“我方才,的確有些傷心。”
世人辱他、笑他、輕他、賤他,他早已習以為常,可當少時最敬重的長輩都這樣對他時,他實在無法做到不在意。
李楹聲音柔和:“我知道。”
崔珣嘴角,勉強勾勒出一抹慘然笑意:“但我傷心,不止是因為向來敬重的長輩厭我如穢土,更是傷心雲廷之死,居然輕如鴻毛。”
“雲廷身上入骨刀傷,不下百處,但是刑部只用了兩日,就匆匆斷定他是路遇山匪,被劫身亡,滿朝文武,都裝聾作啞,無一人質疑。”
“他們要青史留名,百世流芳,而天威軍是國之大恥,所以他們不能沾惹上,沒有人……沒有一個人,願意為雲廷昭雪……”
連他鼓起勇氣,向他最敬重的長輩試探說出盛雲廷之死時,也只換來一句:“那又如何?”
那一瞬間,崔珣只覺如墜深淵。
四周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他怎麼走,都走不出去。
他耳邊忽響起李楹輕柔的聲音:“不,崔珣,不是沒有人願意為盛雲廷昭雪,你一直在為他昭雪,不是嗎?”
她說道:“你一直在找盛雲廷的屍骨,你從來沒有放棄過,你費盡心思抓王燃犀,不也是為了盛雲廷的屍骨嗎?你找到了,你讓他不需要再埋在官道里,你就像他說的那樣,是天威軍的好兒郎。”
崔珣只覺胸腔一熱,眼眶漸漸溼潤,他咬緊牙關,拼命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情感:“不,我不是,六年了,整整六年了,他們屍骨還在落雁嶺,連收斂都無法收斂,是我對不起他們……”
他放在書案上的手指逐漸攥緊,手背蒼白到青色血管根根分明,李楹目光又移向他骨瘦嶙峋的手腕,她抿了抿唇,忽問道:“崔珣,天威軍的覆滅,有冤?對不對?”
崔珣驀然抬首。
“沈闕和王燃犀為什麼要殺盛雲廷?為什麼要阻止他去大明宮求援?而你為什麼要對裴觀嶽步步相逼?這一切,是不是和天威軍有關?”
李楹輕聲說著:“崔珣,我想知道,你告訴我。”
崔珣望著她,眼神漆黑如點墨,卻良久都不發一言,李楹心中漸漸浮現一絲苦澀,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寧願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裡,什麼都不肯和旁人說,痛不肯說,苦也不肯說,可是他也只有一個人,一顆心,他的心,真的能裝得下整整五萬人的血和淚嗎?
她慢慢垂下頭,心中莫名的愈發難過,但崔珣卻忽然開了口,他聲音茫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麼突厥知道我們的行軍路線……我不知道為什麼裴觀嶽明明知道我們被圍,卻不前來相救,我更不知道為什麼郭帥是接到敕旨才出兵,裴觀嶽卻說沒有那張敕旨……”
崔珣說到後來,已是連指尖都無法自控的在顫抖,臉色更是蒼白如紙,整個人都在搖搖欲墜,那一個個年輕爽朗的面容,似乎都在他眼前打馬而來,他們勒住韁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