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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珣筆鋒頓住,他淡淡道:“就當,還了贈衣之恩。”
李楹微微怔了怔,她贈衣的時候,其實也沒指望崔珣能記得,她默默點了點頭,心中徘徊良久,終還是試探問出:“那日在西明寺,那位突厥公主……”
她話還沒說完,便看到崔珣手中雀頭筆輕輕顫抖了下,崔珣斂眸寫著小楷,道:“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情。”
“我不是想打探什麼。”
李楹有些急,喉嚨又是一陣幹癢枯澀,她低頭咳嗽幾聲,道:“我只是想說,她不是什麼好人,你也無需為了這樣一個人,自炙自苦。”
崔珣本在寫“日月經天”
四個字,他正寫到“月”
字,聞言,他不由抬首,看向擁著錦衾,斜靠在花楠矮榻上,皓腕凝霜,皎似明月的李楹,他低下頭,勾上“月”
字最後一筆:“自己都差點魂飛魄散了,還有閒心管旁人。”
李楹尷尬一笑:“當時事情緊急,是我魯莽,牽累了崔少卿。”
“以後不要魯莽了。”
崔珣道:“否則,世間再無第二顆訶梨勒果救你了。”
“訶梨勒果?那是何物?”
“一種長在陰司奈河河畔的果子,可醫救鬼魂。”
崔珣頓了頓:“是魚扶危尋來的。”
李楹訝異,她致歉道:“魚扶危是商人,想必崔少卿花了不少錢財吧,我會還給你的。”
“不必了,魚扶危分文未取。”
李楹始料未及,魚扶危此人,精明算計,不做虧本買賣,怎麼會將這聽起來就很昂貴的訶梨勒果免費贈予她?她轉念一想,魚扶危說她的死改變了天下寒族的命運,或許,他這是在代表寒族感謝她吧。
李楹瞬間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悵然,崔珣抬眸,忽問她:“為何要自己去尋王燃犀,為何不喚我一起?”
李楹愣怔住,她垂下瑩潤如玉的脖頸,輕聲道:“你那日心情不好,我不想打擾你。”
這回換崔珣愣怔住,他低下頭,緘默不言,而是繼續在白麻紙上逐字逐句寫著呈給聖人的奏疏,半晌,才道:“你傷還未好,躺下吧。”
李楹點了點頭,她依言側臥在花楠矮榻上,面對向崔珣,安靜休息著,崔珣也未再言語,書房內只有雀頭筆落在紙上的沙沙聲,李楹傷重未愈,逐漸有些犯困,她眼皮子都在打架,雙眼眨合間,崔珣濯如春柳的身影便一次又一次出現在她眼前,他低著頭寫著字,眉如墨畫,睫如鴉羽,一雙桃花眼馳魂宕魄,這般漂亮到清流咒罵是以色侍人的眉眼,偏偏又有著嶙峋峭峻的風骨,李楹雙眼困頓闔上,又慢慢強撐著睜起,她便這樣一次次,看著那軒若朝霞的形貌在眼前重新出現,直到崔珣微微抬起頭,凝眸看她,她才如同做錯事被抓到一般,心虛的將身子側到另外一邊去,片刻後,輕微綿長的呼吸聲從矮榻處傳來,崔珣才復又低下頭,繼續用工工整整的小楷,書寫著奏疏。
冬雪消融,乍暖還寒,李楹將養了幾日後,終於能慢慢下床行走,只是施術反噬到底傷了她根本,她還是出不得房門,無法在白日現行。
這幾日崔珣都未回府,他似乎很忙,忙著察事廳的事情,一直歇息在官衙,但啞僕每日還是會來書房,重新添盆瑞炭,點支安神香。
啞僕不會說話,偌大的宅子孤單悽清的很,李楹從矮榻上下來,扶著牆壁,繞著書房勉強行走了幾圈,只是走到烏檀書架時,卻不慎將書架上放著的一卷書簡碰了下來。
李楹著了慌,便蹲下去撿書簡,但是書簡落在地上時,已攤了開來,李楹好奇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曹
五郎,長安華陽鄉中曹村人氏,家中餘一母……”
原來這書簡上,全部是人的名字和住所,其中曹五郎的那一列,用硃筆在字上畫了一條豎線,只是那豎線歪歪扭扭,足以見劃線之人當時心情憤懣,握筆都握不住。
李楹忽想起,那日西明寺中,琵琶姬說:“曹五死了”
,難道她口中的曹五,便是這書簡上的曹五郎麼?
李楹又往下看:“盛雲廷,長安大安坊人氏,家中餘一妹,名阿蠻……”
阿蠻?那個琵琶姬的名字,好像就叫阿蠻……
李楹正思索之時,忽然聽到烏皮靴踩在地上的聲音,接著是門被推開的聲音,身披黑色鶴氅的崔珣走了進來,一切都快到她甚至來不及收起書簡,崔珣見到地上書簡,凝目而視,然後快步前來,將書簡拾起,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