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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一的雙眼慢慢變得黯淡,彷彿失去了所有光彩。他的頭垂下,昏暗的洞光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只見他嘴中喃喃嚅動,此時他眉心之間的那道天眼,也已經消失不見。
伴隨著他的意志低沉,開天眼所引動的術法也會因此而消失。
法術的維持,一般都是體現在施術者本人的精神意志上,意志堅強者,所施術法必定會因此而強,至於精神頹廢者,所施術法也會因此而弱。
凡事,即是相對的,也是相互影響的。
但是,正一如今遭遇這種狀況,在他的腦海中,那成為一隅之地的天靈識界內,卻有一團接近完全透明的火焰,雖然如風中殘燭,飄忽不定,但卻散發出一點靈光。
正一的胸前,血麒麟所化的印記沒有動,他握在手中的金錢劍也沒有動,然而卻唯獨那天靈識界裡的那團透明火焰,在散發著最後的溫暖與光亮。
此時的正一,已經如同一座石化的雕像般靜立在那裡,一動不動。此時他的狀態,也像極了在龍舟上昏迷的那些人,意識全無。
“嘶……”然而就在此時,卻見龍窟的最深處,那兩點猩紅大盛,似乎是察覺到正一此時的狀態並不好,只見那吞吐的黑氣一直往前瀰漫,速度有加快的跡象。
繼而當黑氣湧動來到正一身前時,竟然化作一絲絲、一縷縷,而後開始自主朝著正一的身體纏繞起來,似乎是要裹住正一的整個身軀。
然而正一卻依舊還是一動不動,這個樣子,就彷彿失去性命了一般,沒有氣息。
“未知生,焉知死?”
“未知生,焉知死!”
當黑氣就要包裹住正一全身時,正一的心神突然一震,緊接著目光慢慢變得明亮起來。
“這是誰的聲音?”
正一在心中發問,但問完之後,突然苦笑道:“當然是《論語》的原文。”
未知生,焉知死。
子路問孔子怎麼對待鬼神,孔子反問,人連人都沒能妥善對待,沒能實行最基本的仁義道德,為什麼要去考慮對待離人更遠的鬼神?子路又問孔子,死後是怎麼回事,而孔子便說了這這句“未知生,焉知死?”
正一自己也沒有想到,在關鍵時刻提醒他的竟會是儒家真言,當真是千道萬道到最後,亦是殊途同歸。
儒家與道家本是兩家,卻又是一家,核心不同,有些理念卻相同。
至少,僅僅是這麼六個字就讓正一自己逐漸找回自我,這在以前,正一被徐方逼迫讀這些經典時是沒有預料得到。
而正一到了如今也清楚,儒家在某一方面的領域可遠遠領先於其它家,至少在精神方面,任何派系,都很難達到那種高度。
諸如現在這道儒家真言,為文聖孔子所言,未知生,焉知死,頓時就令此刻的正一振聾發聵。
人生在世,尚有許多與自己息息相關、與生有關的道理都沒有明白,哪裡有必要探究死後的道理?
人走的是生之路,而不是死之路。
“那麼,我為什麼會想到死呢?”正一在心中問自己。
“哦,原來是擔心自己走火入魔。”
“那我為什麼會擔心自己走火入魔?”
“因為天眼蒙塵加重,道心逐漸不穩。”
“我的天眼為什麼會加重蒙塵,我的道心又為什麼會不穩?”
“因為迷失自我,分不清做錯了什麼,分不清犯下什麼罪。”
“那麼,天眼在什麼時候開始蒙塵的,道心又在什麼時候不穩呢?”
“在擔心心神迷亂的時候。”
“為什麼擔心心神迷亂?”
“因為這裡危險,我要警惕一切可能出現的問題,而且心中有壓力,畢竟還有那麼多人等著自己救。”
“龍窟中,惡靈是危險,龍魂始終危險,那不知名的聲音也是危險,然自己所思所想,為什麼會比它們都危險?難道認為自己最危險?”
正一想到這裡,突然喃喃自語:“是啊,我為什麼要懷疑自己有問題?”
“我為什麼要在意感覺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
“我為什麼要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懷疑自己是錯的?”
當正一省視過往種種與分析剛剛之狀後,他的雙目,漸漸變得清澈起來。
正一脫掉腳下的鞋子,跺了跺龍舟船板。
“這是硬的,也是實的!”
“我腳踏的是實物,任何虛妄都不可能矇蔽我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