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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瀕臨過絕境的人,才知道活著是多麼美好。
行走在沙漠中,無論多麼乾渴,也不能喝完最後一口水。不然,你會死在沙漠裡。
最後的一口水,是希望。
秦重隱約理解了老兵,不再執著讓他們用藥。眾人上了馬,緩緩向西行進。從龍陽到富平兩百多里,若是快馬急進,多半天就可以趕到。然而如今,眾人一身是傷,只能慢慢緩行。
到了中午時分,來到了一處小鎮。小鎮名叫鈐鉺,只有南北一條街道。街道兩側,盡是低矮破爛的房屋,開著幾家雜貨鋪,半天也不見幾個客人。街道上,行人寥寥,衣衫破舊寒酸。
秦重想找醫館,可是從頭走到尾,也沒有尋見一家。不由腹誹,這個鎮子真是寒酸。
倒是有幾家食店,門外支著大鍋,熬著一副羊骨架,飄散著腥羶氣。進了一家店,店內只有兩張桌子,倒是擦的鋥明瓦亮。店掌櫃瞧著一眾人背弓帶刀,戰戰兢兢的竟不敢上前招呼。
“有甚吃的,趕緊端上來。”有老兵張口喝道。
“有,有,有。”掌櫃連聲應著,匆匆向後廚跑去。
眾人分了兩桌坐下,後廚出來一個婆姨,三四十歲模樣,很是膽怯拘謹。端著一盆棒棒饃,放到了桌上,頭也不敢抬,轉身逃開了去。小民怕官,更怕當兵的,幾條陌生壯漢帶著刀,可不嚇人?
時候不長,掌櫃的端著幾樣菜,從後廚出來。一盤高力肉,一盤羊雜碎,還有一大碗麵辣子。幾人從早上到現在,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也不嫌棄菜品粗陋,抓起棒棒饃就著面辣子,大快朵頤。
“掌櫃的,可有馬料?”老鬼問道。
“有,有。”
“門外的幾匹馬,好好給侍候著,短不了你的銀錢。”
“曉得,曉得。”掌櫃連聲應著,低頭又進了後廚。
不一刻,菜一樣樣的端上來,雖說不好看,吃起來倒挺香。尤其是面辣子,鹹辣適中,極是美味。這個東西秦重吃過,也有叫蒸辣子模糊的,多用來泡著饅頭吃,與胡辣湯有些相近,越吃越上癮。
不過,這個辣卻不是辣椒之辣,而是“芥辣”,也稱“芥末”。此時的百姓,會將芥菜的種子加水研磨,然後將水倒掉,如此反覆幾次研磨成芥末醬,加入各種小菜調和,味道辛辣刺激。
“掌櫃的,這鎮上可有郎中?”劉厚惦記著眾人傷勢,遂向掌櫃的打聽郎中。
“有,有啊。”掌櫃的答道。
“有啊?太好了。”劉厚欣喜起來,緊接著又問,“能否請掌櫃的引我們去?”
“近的很,出門左轉,行上百十步就是。”
“哦?”秦重奇怪了,他方才可是走了一圈兒,沒見著醫館啊。“街上沒見著醫館啊?”
“軍爺誤會了,不是醫館,是大車店。”掌櫃的笑了,說道,“郎中就住在那裡。”
原來如此,秦重翻翻白眼,腹誹不止。郎中不在醫館卻在大車店裡,這讓人怎麼找?不過很快,掌櫃的解釋了原因,也讓眾人恍然。原來,是一個走方郎中偶然到此,住在大車店為百姓看病。
“走方郎中之前,鎮上人怎麼看病?”秦重問道。
“唉。”掌櫃嘆口氣,苦笑一聲,“看啥病?小病兒自個扛著唄。”
“那生了大病怎辦?”
“真生了大病,得去蒲城。診費貴的嚇人,誰看得起啊?”
這年頭郎中少的可憐,十里八村也不見得有一個。學醫不易,學成之後,也沒人安心待在偏僻之地。不是去了京城,就是選擇大城開館。或是走方天下,增長見聞。像鈐鉺這等地方,誰也不會到此。
看病難這個問題,看來自古有之啊。不過,難的只是尋常小民罷了。
付了賬,幾人去尋郎中。倒是好找,就在相鄰不遠。大車店一間客房之外,等著七八個人,看憔悴模樣,也是來尋醫看病。他們到來,嚇得眾人慌忙躲避,更有人病也不看了,直接跑出了大車店。
沒辦法,當兵的都是凶神惡煞。欺壓百姓,強取豪奪不比土匪強多少。
尤其賀五兒,臉上刀疤猙獰,看著就不像好人。
“唉。”秦重默默嘆息,大宋軍伍的名聲,著實不咋地,難怪人人都瞧不上。
這時門簾兒一挑,出來一位十四五的姑娘,穿著葛布衣衫,頭上包著一塊碎花的頭巾,罩住了一頭秀髮。身材高挑,模樣俊俏,尤其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倒也不懼人,上下打量了幾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