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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昔潮的逆鱗,便是隴山侯府的逆鱗,亦是整個大魏朝的逆鱗。

他打夠了,用一塊錦帕輕輕拭去手背的血痕,離去之前,回頭看了一眼尚在懵怔的她,微微頷首示意,仍是一派儒雅的公子作風。而後,揚了揚眉,瀟灑離席。

這便是她和顧昔潮的初見了。

沈今鸞驚覺,她竟然也有和他同病相憐,報團取暖的時日。

可這卻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天矇矇亮,臨近破曉,遠山之間浮現出幾縷魚肚白,天穹明淨如玉。

昔日那個為她出頭的富貴公子,歲月磨礪的輪廓陷在深深的暗影裡,陰鬱沉斂,沒有了少年時的恣睢之氣。

日頭的白光正在一點點照亮他輪廓之間的那片暗影,沈今鸞看著看著,卻突然愣住了。

前幾日趙羨家貧不常點燈,正堂晦暗無比,此刻天光大亮,天地萬物澄澈如洗。

顧昔潮的模樣從未像現在那樣清晰。

目光所至,她可以看到他頸側凸起的經脈,下頷新生的青茬,鼻樑高起的弧度,還有……還有鬢邊的一縷白髮?

她這才發覺,他的鬢邊並非許久未化的霜雪,而是各有一縷細細的銀絲,沒入濃密的烏髮當中。

她到底死了多少年了,顧昔潮今歲年庚幾何?這些年他在北疆是有多辛勞困苦,竟生出了白髮?

即便與他一生為敵,沈今鸞卻一時不知是喜是悲,渾然生出一股不真實之感。

鬥了大半輩子,將軍白髮,而她做了一縷孤魂。

“將軍,人都到齊了。”

駱雄那熟悉的洪亮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沈今鸞回過神來,瞟了一眼顧昔潮身後數十名軍士。他倒是慈心,一直讓親衛看住了周貴,沒讓孩童看到他阿爹的醜態,更沒聽到阿孃去世的殘酷真相。

直到阿孃魂魄離去之時,母子連心,周貴不顧好吃的飴糖,趁軍士不防從屋後奔出來,想要叫阿孃留下來。只可惜,人鬼殊途。

顧昔潮現在又讓人將周貴引開帶走了,看來他又要有所動作了。

沈今鸞放眼望去,竟看到周家小半畝大的院子裡,密密麻麻站滿了十餘錦衣華服之人。

紙人背倚在男人的臂前,優哉遊哉,等著看一場好戲。

……

躲在屋裡的周貞睜開緊閉的雙眼,眼中濁淚已幹,左右張望,確認不見那鬼影,才鬆一口氣,緩緩站了起來。

還沒起身,雙臂突然被人猛地擒住,提起來,整個人拖曳過門檻,一路挾到了一雙革靴面前。

周貞驚恐抬眼。

革靴的主人正是先前那個衣著普通的男人,他的周圍身後竟立著數名身著官服,頭戴高帽的大人。這些衣冠楚楚的大人們面對正中的男人卻無不姿態謙卑,畢恭畢敬。

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裡再無一刻前的悲憫,周身籠罩著駭人的殺伐之氣:

“周貞毒殺髮妻,證據確鑿。薊縣縣令縣丞今日皆在,可有異議?”

在場的薊縣諸位官員何時見過這等陣仗。

當年聽聞顧昔潮是失了聖心被貶來北疆的,眾人再沒了攀附孝敬的心思。可顧氏到底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們往常只需做一些表面功夫。

所幸顧昔潮自來北疆,行事頗為低調,幾不插手民政,也不在官場往來,見他面的機會亦寥寥無幾。

薊縣官場素來倚仗宗族勢力,往日裡這種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從不插手。

沒想到此次鬼相公一事,也不知為何觸及顧將軍的逆鱗了,竟令他一改往日作風,數度親自帶兵露面不說,今日還坐鎮監刑。

冷汗從眾人的官帽裡漏下來,浸透了鬢角。縣令不敢怠慢,率先上前一步,大聲回道:

“某特來作證,確有此事。”

“某也作證,證據確鑿。”

哪有什麼“特來”,都是半夜三更被顧將軍的親兵敲開家門,“請”來此地的。

其餘諸人紛紛點頭如搗蒜。自己因瀆職而被牽連,丟了官帽是小,被顧昔潮這煞神捉住便是不妙。

畢竟,顧大將軍手起刀落,不差再多幾個他們的人頭,就算遠在京都的皇帝要治他濫殺官員的罪,他們的屍身也早就涼透了。不值當的。

顧昔潮神色平和如常,輕撫袖口,道:

“按大魏律,罪當如何?”

縣丞忙不迭回道:

“當杖責五十。”

雖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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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花筒

萬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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