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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遠村外的空地上,一個旗丁正賣力地吹著海螺號。他身後的馬樁上,一匹馬正低著頭吃著餘丁喂的嫩草,棕褐色皮毛因為汗水在陽光的照射閃閃發亮,如緞似錦。
諸申與漢人,或從莊外的田中或從莊內的家中陸續走出,不一會就將這一方小空地擠滿,亂哄哄地說著話,顯得十分熱鬧。
韓林和伊哈娜剛到,背後一個聲音炸響,叫著伊哈娜。
那聲音嗡如牛哞,兩個人轉過身去,伊哈娜笑著搖了搖頭。
眼前的韃女一張餅子臉上鼻孔朝天,斑麻似一隻只螞蟻附在臉上,看起來十分醜陋。
原來是韓總旗的主家,也和韓林有過一面之緣的醜姑娘。
“那丹珠,你這大嗓門何時能斂一斂,耳朵都快被你震聾啦!”
“俺就這樣!”
醜姑娘那丹珠歪了歪嘴,露出一嘴參差不齊的黃牙,但眼睛一直來來回回上下打量著韓林。
韓林被她盯地直發毛。
看著她肥碩的體型,心中暗道,“就韓總旗那身子骨兒,可怎麼經受的了喲。”
那丹珠又“貪婪”地看了韓林兩眼,轉過頭對伊哈娜嗡聲道:“這細皮嫩肉的小包衣還沒死。不錯,還胖了些,比起俺家的那個可強多啦!”
見那丹珠不住地打量韓林,伊哈娜有些吃味,哼聲道:“俺家又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洞,只要有,自然短不了他的吃食。”
接著伊哈娜又向那丹珠問道:“那丹珠,這平白無故地怎就吹了海螺號?”
那丹珠指了指那個仍在吹著海螺號的旗丁說道:“方來時那人跟我說咱家大軍將巴林部給打散啦,旗裡派了人回來運送繳獲,叫在旗的都過來,各家分了。”
伊哈娜有些高興:“那可是好了,方才種了許多糧食進地裡,這回又給補上了!”
“甭想!”
那丹珠搖了搖頭,“這時節光景,糧食可金貴的緊,怕不是早就運回旗裡,給各家主子分了,能到咱們手裡的還剩多少?我看吶,又是些什麼皮裘、衣服等沒用的物什。”
說到此處伊哈娜也有些氣:“那些東西作個啥用咧?現在和南邊打仗,也沒地方去換,留在家裡又管不得餓,主子們可倒好,拿了糧食,又高價出來賣,把到咱們手的東西換走,可真是兩頭都佔了。”
兩個人說的都是女真語,用心去學短時間內就能掌握個七七八八,韓林自然是能聽懂的。
他心中也是暗歎,看來不管在哪兒,都是權貴通吃,下邊受苦。
而女真旗人至少還能落得一口湯來,漢人不僅沒有湯,還得從嘴裡擠出吃食去做供養。
兩個人手拉著手,滔滔不絕地說了好一陣。
海螺號也吹了多時,直至遠傳一聲牛角號回應才停了。
韓林等人踮起腳,抬頭向牛角號的方向望過去,就見好長一隊牛馬騾車排成串兒地出現在官道上。
百十個女真騎兵護衛在兩旁,或趾高氣昂地仰著頭,或大聲談笑,但無一例外地臉上都是輕鬆的神色。
牛馬騾車上,插著鑲紅的小旗,車上各種物什層羅。
但正如那丹珠所說,都是一些皮裘,瓶罐,鮮有糧食。
就如同掐算好時間一樣,本村達旦烏蘇也坐在輪椅上,由賈天壽推著出現在了村口。
分配繳獲,是達旦的權利之一,這種事烏蘇肯定不想假以人手,萬一時間長了,那可就要大權旁落了。
因此掐算好時間後,烏蘇也跟著來到了這裡。
韓林和伊哈娜看了看,緊忙分開人群走到了近前,那丹珠也在旁邊跟了過來。
對於幾個人的問號,烏蘇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看著緩緩駛來的車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伊哈娜和那丹珠見狀,往旁邊走了幾步,又嘰嘰喳喳地聊了起來。
韓林和賈天壽對了個眼色,隨後立在了烏蘇的兩側。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車隊終於走到了近前。
當頭的一個紅衣馬甲翻身下馬,在兩側分開的人群當中走到了烏蘇面前,撫著胸口單膝跪下恭敬地道:“達旦,奉嶽託主子之命,押了繳獲回來,叫各村子、莊子分了,嶽託主子囑咐,要先來咱們村。”
“回去替我謝過嶽託主子。”烏蘇在輪椅上略微欠了欠身。
緊接著他又對著賈天壽使了一個眼色,賈天壽彷彿早已經受了吩咐,趕忙解下身上的褡褳遞給了馬甲,這裡面裝著大約一貫天命汗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