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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謝之靖也沒有推辭,時至如今他應該也是確實缺錢,只再三道謝,然後說道:我會努力掙錢還給您的。
&esp;&esp;好孩子。梁媽媽說: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你媽現在只能靠你一個了。
&esp;&esp;沒多久,正好碰上主治醫師巡房,梁媽媽便跟著醫生出去想要跟他聊聊,梁爸爸也跟了過去。謝之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沉默寡言,他跟梁遠打了個招呼,便重新端起了碗去喂自己媽媽吃飯。梁遠掃了下旁邊的水壺,蓋開著,裡面沒有多少熱水了,便掂起來主動跟兩人說自己去幫忙打點水。
&esp;&esp;在打熱水的地方裝滿水壺之後,他回來時在拐角聽到了自己爸媽的聲音。
&esp;&esp;他媽媽的聲音很輕:這個樣子,基本算是確定了。醫生那邊說現在這種情況已經算得上晚期,怕是沒什麼希望了。
&esp;&esp;梁爸爸嘆了口氣:只是可憐了那孩子,遇見那樣的爹,如今唯一疼他的人也得了這種病。
&esp;&esp;我聽說,梁媽媽的聲音降低了一些:我聽說這種病是男的在外面亂搞回來傳染給女的我們廠裡那個小於,就是因為自己老公在外面養女人得的病。
&esp;&esp;梁爸爸並不相信:他哪來的錢在外面養女人?
&esp;&esp;養不起可以嫖,梁媽媽的聲音中摻入了幾分厭惡:他們家後面那條街,沒拆之前都是那種洗頭房,之前就有人看見他在那鬼混我這個弟妹,真的是所遇非人。
&esp;&esp;聲音漸漸走遠,梁遠站在拐角處,感覺胃裡像是吞了鐵塊一樣。
&esp;&esp;他想起了謝之靖之前就偶爾會跟他說舅媽身體不舒服,但是因為她幾乎是家裡唯一的經濟來源,還是硬撐著拿點中藥繼續去上工。因而前一段時間不得不在家休息,謝之靖開始四處打工的時候,謝媽媽應該身體就已經非常差了。
&esp;&esp;即使這樣,她依然拖了一個多月才來醫院看病。謝之靖前兩年跟他聊起過,說他媽媽對醫院有種極端的不信任,總覺得醫院要小病往大了說,非要從你口袋裡掏出錢來。然而現在想來,這種想法本質還是怕花錢,因為窮所以為自己的選擇找理由,在很久之前今日的悲劇就已經埋下諸多伏筆,這個女人什麼都沒做錯,但是卻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esp;&esp;與此同時,梁遠心裡湧現出一股對那個所謂的舅舅極端的厭惡。
&esp;&esp;他掂著壺回去的時候爸媽正在向病人告別,梁遠看見自己媽媽從包裡掏出一張卡遞了過去,謝之靖收下了,然後對著梁媽媽鞠了一躬。
&esp;&esp;謝媽媽掙扎著半坐起來,跟謝之靖說:小靖,你去送一送。
&esp;&esp;梁爸爸連忙拒絕,說車就停在附近,沒什麼可送的。又道了幾句別,便跟梁媽媽走了出去,梁遠的腳步略有遲疑,謝之靖便跟著他走到了住院樓門口。
&esp;&esp;兩人相對無言。旁邊扶著老人的子女舉著輸液瓶慢慢走著,謝之靖輕輕開口:抱歉之前我只是讓他過去揍程旭一頓,我沒想到他會帶刀。
&esp;&esp;梁遠沒想到他會在這種時候提起那件事。
&esp;&esp;夜風中帶著些消毒水的味道,梁遠怔怔地看了對面的少年一陣,過了會他才聲音嘶啞地開口:你以後不要做那些事了。
&esp;&esp;謝之靖笑了笑:有些事不是說不做就不做的。譬如我不讓那個傢伙退學的話,被他校園暴力到退學的就是我了。
&esp;&esp;醫院門廳的燈光是一種刺目的慘白色,來來往往的人群,要麼是焦慮要麼是麻木,梁遠似乎聽到二樓開啟的視窗有隱隱約約的哭聲傳來。
&esp;&esp;謝之靖的頭髮長長了,沒有剪。身上那件舊襯衫也皺皺巴巴的,想來是這幾天的陪床生涯讓他沒有時間更換。疲倦和壓抑從他的眼角眉梢中流露出來,這幾日想必他也過的十分艱難,然而他仍然筆直地站著,在梁遠面前保持著他能做到的所有體面,沒有讓那能將人擊潰的痛苦流露半分。
&esp;&esp;許是想要避開注視著他的那道目光,少年俯下身,在梁遠的唇角印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esp;&esp;走吧,回到你的世界去,我的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