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森林（校園1v1）

29.鐵水紅 (第3/3頁)

&esp;&esp;“那也八九不離十了，”大伯覺得這根本不是問題：“這種場合你要是不表示一下多沒意思，是不是小煙？”

&esp;&esp;徐煙林垂眼看著酒瓶頸子上的紅纓，覺得那就是一條掛在自己脖子上的絞索。

&esp;&esp;“忸怩什麼？你以後進社會了，不喝酒？提前鍛鍊一下嘛，這不是在自己家嗎？誒想起我們以前，老小就開始偷酒喝了，是不是啊老弟？”

&esp;&esp;徐擎被點名，終於張嘴說話：“這個酒烈，喝個杯底就行了。”

&esp;&esp;這是她父親給她的判詞。

&esp;&esp;無色的酒液從瓶口湧出來的樣子，像一個裝了水的氣球被突然剪開一個口子，飽滿瞬時洩漏成虛無。

&esp;&esp;她做事喜歡講究效率，反正躲不過，便省去那些嗅聞舔舐的試探，索性一口氣仰脖灌個乾淨——老天，比最辣的辣椒都還刺激。感覺就像是燒起火來的海浪，狠狠地拍在了喉嚨的堤壩上。

&esp;&esp;徐煙林憋住了氣，她覺得如果這個時候呼吸，自己一定會咳出來。

&esp;&esp;大伯看她這樣倒是格外開心：“哈哈哈！好啊！夠乾脆的啊小煙！”

&esp;&esp;大人們總算是放過了她，開始講些別的話題了。徐煙林趕緊抿了兩口果汁，卻又覺得味覺全都搭錯了線，橙汁竟會澀得發苦。

&esp;&esp;“姐……”身旁軟軟的小聲音響起來，徐煥枝拉了拉她的衣服，“酒好喝嗎？”

&esp;&esp;“不好喝。”

&esp;&esp;“那為什麼他們要你喝？為什麼他們這麼喜歡喝？”

&esp;&esp;徐煙林一時沉默。

&esp;&esp;酒喝得太急，方才都沒吃兩口東西，現在胃裡好像住了一隻噴火的怪獸，它咆哮一聲，熱辣的燒灼感就順著食道往外翻湧，衝得她頭腦發脹。

&esp;&esp;看妹妹天真無邪的樣子，她覺得有些東西不該講得太直白；但看看桌子那邊的各色各態，她又覺得妹妹若是能早些看得清楚，日後應對起來才能容易些。

&esp;&esp;“酒是一種理由。”徐煙林看著徐煥枝，“只要喝了酒，開心也好，難過也罷，就都有了發洩的理由。”

&esp;&esp;“同樣，頤指氣使和退避叄舍也有了理由。”

&esp;&esp;“酒讓一切被壓制的情緒都放大，並且不會有任何顧慮，醒了一切又都忘記了，所以他們才喜歡喝酒。”

&esp;&esp;“至於我嘛……”

&esp;&esp;“我是他們發洩情緒的物件之一，所以他們也要給我找一個‘理由’罷了。”

&esp;&esp;徐煥枝小臉鼓鼓，眉頭緊鎖，明顯是沒聽懂。

&esp;&esp;嘖，她剛才說了什麼？她什麼時候這麼多話？

&esp;&esp;居然在年夜飯桌上小聲跟妹妹講這些……徐煙林苦笑著搖搖頭，示意聽不懂也沒關係。

&esp;&esp;自己可能是一口就喝醉了吧。

&esp;&esp;肚子裡的怪獸又嘶吼起來，她的血被燒熱燒燙，流到臉上，流到眼裡。但哪怕是這個時候，她依然坐得筆挺，下頜到鎖骨拉出一條長而優美的線條。

&esp;&esp;她彷彿一隻煢煢孑立在鐵水紅的燻蒸世界裡，將死卻依然高雅的白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