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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臺機器哼哼哼一路小跑,金黃的稻糧就像河水一樣淌進它那張怪嘴裡去,那機器上方豎起的槽口,稻米像瀑布似的流淌。這恐怖的場景,直接將他滿肚不憤憋了回去。
朱厚照饒有興趣的盯了一陣,瞧出了不少其中道道。
跳下襬渡車,溜噠到地頭,到樹蔭下和幾個老農閒聊。
那些老農顯然也是經常見中原來的客人,也不見生,問什麼就答什麼,一提起收成來,那叫個意氣風發,豪情萬丈。
一家人祖輩吃運河,年年要拉饑荒。如今到了南海,這才幾天功夫,家底就殷實到勝過早前他們莊最有錢的財主。
然後一指另一邊那個頭上蒙條白毛巾的老漢告訴朱厚照,那老貨就是以前他們莊的地主老財,如今也拋舍了家中祖產,來南海重起爐灶。
說起來,還是國師心底好,要換了按他們這些苦哈哈的意思,那種為富不仁的貨,就該讓他守著自家那點地自生自滅!
朱厚照又來了興致,憋著一臉壞笑,跑去另一邊,找那個頭上蒙毛巾的老漢聊天。
那老漢一見是中原來的貴客,臉色先有些不自然。
無奈朱厚照嘴甜,非說老頭這莊稼長的比別處好很多,可見是個有能耐的。
幾句好話誇的老頭合不上嘴,連贊後生有眼光。
拉了幾句家常,朱厚照貌似不經意的嘀咕了一句,以老丈這務莊稼的能耐,就算在中原也不至於餓肚子呀,為啥也跟著出海了呢?
提起這個來,老頭恨的老淚縱橫。
自家祖輩都是地主,幾百年辛苦,攢下那幾百畝良田。誰能想到,自運河那些苦哈哈集體出海之後,地主家就成了官府剝削的物件……
小地主而已,沒權沒勢的,半年功夫就被尋了好幾回事,兒子甚至被人下套,差點弄死在牢裡。
最後老頭一琢磨,還是發賣了家產,一家人跟著以前自家佃戶出了海。
說到這裡,老頭又咒罵起來。想當年,方圓十餘里幾百戶人家,哪家沒受過他的恩惠。
結果來了南海,這幫子白眼狼,反倒一個個視他如仇人。還是昔日種過自家田的幾個佃戶,多少有幾分香火情……
朱厚照聽的津津有味,旁邊的程敏政若有所思,楊廷和則滿身冷汗。
回到車上喝水暫歇,楊廷和陰著臉嘀咕:“他有大神通,自然捨得用這小恩小惠來收買人心!”
程敏政差點氣笑,都到這時候了,你還不忘記在皇帝面前給建功上眼藥?
這就是文壇盟主的學識修養氣度?
“介夫,你可曾去過鄉間地頭?可曾見過冬日凍餓而死的流民?”
楊廷和黑著臉:“克勤兄有話不妨直說!”
“唉!”程敏政滿臉都是悲天憫人:“於他們來說,小恩小惠就是活命之恩!推近及遠,在很多百姓眼裡,他們終生所求,便是這點小恩小惠啊!”
朱厚照兩眼一亮:“程師傅說的有理!如果大明百姓,人人都能得到這點小恩小惠,何愁天下不得太平?!”
程敏政沒有再多嘴,只是微微衝著皇帝笑了笑。
朱厚照大樂,雖然已經做了皇帝,可是來自師傅的肯定和讚賞,對他依舊有吸引力。
被程師傅表揚了呢,哈哈,好開心。
一扭頭,瞥見楊師傅那張黑臉。
呃!這個不算,楊師傅是受不了南海的天氣,熱的,興許是中了暑。
眾人就那麼好奇的站在地頭,眼看著那麼大片的金黃稻糧變成整齊的秸稈茬子。
沒一會功夫,又有一批模樣稍稍不同的機器哼哼著下田。
那機器屁股後面拖著個長條盒子,挨著地面,就把高高的稻茬連同地皮翻騰成鬆軟的碎土。
朱厚照眯著眼讚歎:“難怪南海種莊稼這麼容易,這樣作務莊稼,我也做得來!”
程敏政低聲道:“此地無四季轉換之憂,據說一年可種三季稻穀。以方才那稻穀長勢估算,每畝一季便能收到六七百斤。若是三茬,一畝田產出便能接近兩千斤!”
朱厚照撫掌大樂:“怪道妹子每個月送那麼多米糧入京,還道她是憐念我這做哥哥的日子緊呢。誰曾想,她這是糧食多的沒處去……哈哈!這回可得好好與她殺一殺價,至少得壓下一半來!”
楊廷和下意識就泛起個“穀賤傷農”的念頭來,還沒開口,就意識到好像不對勁。
南海谷賤,傷的是哪個農?要真的傷了這些南海農,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