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噩夢與條件反射

安裝風險，後果自負（一）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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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她又一次自怪夢中驚醒。

&esp;&esp;夢裡，她拼命向大門跑去，那門卻越來越遠，越變越小。圍牆參天拔起，升到令人絕望的高度。當她意識到這些是眼睛傳輸的錯誤資訊時已經晚了。她被追逐、拉扯，在扭打掙扎中，她的一隻手背叛自己，將手銬套上另一隻手腕。

&esp;&esp;在監測到了她的腦波與眼球轉動變化，預判她即將甦醒時，家中一應電器早已悄然開始工作。床頭亮起一盞柔和的藍燈，小桌上倒好了助眠的紅酒。

&esp;&esp;忘記去想自己什麼時候又不小心開啟了身體智慧監控。喝光這杯出現得恰到好處的紅酒，她將視線轉向臥室的窗戶，遮光簾無聲向兩側拉開，迎入夜空中滿目霓虹炫彩，數不清的載具在巨幅廣告前飛翔穿梭。

&esp;&esp;自從做完義體手術，她一直處在說不清來由的焦慮與恐慌下。兩個月前，她在一場載具事故中受傷，右眼與左手被判定喪失大部分功能。放在幾百年前足以毀掉一生的傷勢，現在卻彷彿變得不值一提。人們即使健康正常，也情願攢錢或貸款去更換廣告中宣傳得天花亂墜，功能越發全面的義體，為此迫不及待拋棄原有的骨骼與肌肉。

&esp;&esp;在她根據醫生的推薦聯絡某家義體公司時，對方聽到現今還有這個年齡從未更換過身體部件的落伍者，頓時大吃一驚。隨即語氣更加熱忱，強烈建議她不僅是喪失功能的右眼和左手，乾脆趁此機會一步到位，將其他部位也換成最新型號義體，一次選購多款有如何如何的折扣……

&esp;&esp;她耐心告罄，打斷滔滔不絕的推銷。宣告不考慮其他部位。並提出本次的要求：義體採用生物材料，不需要任何原有肢體以外的功能，最好連網路也禁用。

&esp;&esp;機械改造與植入風靡當下，她卻一直抱有莫名警惕。手術很順利，新的義眼與義手用起來與之前別無不同。但她從此開始時常感受到被監視、窺測，還有彷彿無處不在的，生活被緩慢入侵的不適感。

&esp;&esp;義體經檢測沒有任何異常，更換相同型號的其他人也沒有出現她的狀況。售後人員委婉地指出，或許她需要去找精神科的醫生，而不是義體公司的工程師。

&esp;&esp;她穿著睡衣赤足站在窗前，深吸一口氣。

&esp;&esp;不能這樣下去了。

&esp;&esp;或許失去一隻手和一隻眼睛的生活會很艱難，但總歸她會找到辦法的。總比這樣惶惶不安，終日恐慌來得好。

&esp;&esp;隨身終端上顯示著那家公司義體移除部門的聯絡方式，她的動作突然停下了，一動不動，冷汗從僵硬的脊背流下。

&esp;&esp;那隻和她的右手一模一樣，分不出任何區別的左手懸停在終端螢幕前，無法前進分毫。她仍能感知到這隻手，彷彿是她生來就有的一部分，卻不聲不響地脫離了她的控制。

&esp;&esp;後背寒毛根根豎起，在意識到義手失控的短短几秒之內，她腦中飛速閃過無數種猜測，是這義體公司品控太次、產品剛剛投入使用就暴露了質量問題？還是真如診室的醫生所說，她又一次被自己的臆想所困？她的精神又開始動搖，眼前直冒金光，耳畔嘈雜一片。直到無法忍受的疼痛將她從混亂的思緒中拖出，她才意識到自己竟已在高度緊張的狀態下將唇瓣咬得近乎見血。

&esp;&esp;她驟然鬆了齒關，下意識想抬手去摸疼痛依舊的下唇，右手才剛一動，就由於極度的震驚而僵滯在原處。此時此刻，那隻失控的左手忽然如同擁有自主意識一般，兀自行動起來。它從終端螢幕前收回，移動到唇邊，安撫似的摸了摸險些掛彩的唇瓣，動作無比流暢自然。若是旁人目睹，恐怕都只會以為是她自發的動作，只有她心中因此湧起了驚濤駭浪般的恐懼——這只不久以前安裝上身體的義肢，正受不知何物的驅使，如同對待所有物一般隨意擺弄屬於她的身軀。

&esp;&esp;由於過度的驚慌，她甚至無法發出聲音。好在她沒有完全被恐懼擊潰理智，短暫失措後便立即抬起右手去呼叫終端的通訊功能。可那藏在那義肢背後的意識體似乎看穿了她的求救意圖，在她觸碰到螢幕的一瞬，忠誠執行它意志的左手便以一種可怖的力道劈過來。螢幕隨即被砸個粉碎，揮到一邊。在她尚因眼前急轉直下的破壞性場面驚詫的同時，這隻脫離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