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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力噴吐的這一剎那,那些在黃懷玉腦海中失控翻騰的雜念們終於消弭,使他的注意力被百分百聚焦在了左手。
按在獵物心臟上的左手。
與刀不同,空間切割並不能提供觸感,所以他得不到任何力的回饋。
但指掌間溢位鮮血的粘稠,身前逐漸脫力軟倒的軀體,依然替他抽象描述了生命逝去的整個過程。
我殺死了一個人。
廣袤天野間,他心中升起明悟。
或許是因為大雨和黑暗的稀釋,黃懷玉沒有產生生理上的反胃,但心中卻難以自抑地感到震撼。
兩世為人三十年,他一直託庇於人類社會的廣廈之下,對於為人處世的規則沒有絲毫的忤逆——作為芸芸眾生中的一份子,堅信著法律約束的必然性以及嚴厲性,並從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知道這是枷鎖,也是保護。
但這一刻,當面前之人的心臟被利落剖開,他終於邁出了這一步,站到了絕大多數同類以及他們以身以命建設的體系的對立面。
這讓黃懷玉心神激盪。
恍若新生的幼崽來到了無人照料的荒原,必定要接受風刀雨箭,以及嚴苛日曬的殘酷考驗——他為此感到惶恐和茫然,同樣也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所以,這就是使徒嗎?
是自由意志純粹的貫徹者,也是個體行為百分百的責任人。
他心中自問,只覺得悵然若失和如釋重負兩種感受同時升起。
“旅者,你怎麼了?”
正在這時,佇立原地半晌的黃懷玉聽到耳機中響起了關切的聲音。
“沒什麼,只是突然脫離了社會生活正規化後,有些不適應吧。”
他淡淡笑道。
“脫離社會正規化?聽起來好高深喔。”
耳機中的聲音有些迷惑,讓黃懷玉心中浮現出小姑娘皺著眉頭鼓著臉頰的樣子。
“額,比較類似小時候第一次逃課,看到遊戲場空無一人時,心中升起的感受吧。”
他努力解釋道,卻發現耳機另一頭的卜依依意外地生起氣來。
“我不知道,哼,我又沒有上過學。”
百米外的防水布下,少女扭過頭,腮幫鼓得像倉鼠。
“你沒上過學?”
黃懷玉很是意外;東華自然是有義務教育的。
“老爸很久以前就是使徒了,那時候他還沒有那麼厲害,我們必須要老是搬家,所以我就只能自學讀書寫字。”
卜依依小聲嘟囔道,似是抱怨似是懷念。
“反正就是很沒文化就是了。”
“有沒有讀書和有沒有文化可沒什麼關係。”
黃懷玉回道。
“真的嗎?”
少女略有猶疑地反問。
正當黃懷玉想要充當知心哥哥給與肯定答覆的時候,卜依依已經自問自答。
“算了,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你就大我一歲,也沒讀過大學。”
what?
我可是正兒八經理工科學霸,還兼博覽四書五經和二十四史的那種……
黃懷玉正欲解釋,這才恍然想起自己此世的身份是一個職高畢業生。
嘿。
他莞爾一笑不做爭辯,只是將靠在身前的屍體緩緩放倒在地,然後讓雨水衝散雙手上的紅色。
至於剛剛心中洶湧澎湃的種種,也被這個閒聊小插曲衝散。
“繼續吧。”
他摘下死者身上的連鞘短匕首掛在身上,壓了壓兜帽,回身朝最近的帳篷走去。
“裡頭四個人,都已經睡下。”
耳機中,操縱著箭毒蛙進去探視了一圈的卜依依彙報道。
“明白。”
帳篷門外,暗殺者輕輕撩起合疊的門布,輕巧橫步邁入。
門帳分合,門外湧入的雨聲驟然變大,而後倏忽歸復原狀,可惜並未能喚醒四位深沉睡眠中計程車兵。
藉著帳篷門縫處灑進來的點滴光明和起伏連綿的鼾聲,黃懷玉確認了最近一人的位置。
他緩緩行至防水床墊邊,無聲地並起右手五指,隔空點在了身下之人的前額上。
數秒之後,此人的鼾聲戛然而止,原本平滑的額頭上泛出一線紅絲,然後逐漸蔓延成片。
這是第二個。
居然如此容易?
看著死者身邊放著的步槍和手榴彈,黃懷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