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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弟,長大後倒要自己去討生活不成?然而她從這句話中首次咂摸出勝利的意味,於是見好就收,借坡下驢,委委屈屈地點了點頭。
老五砸了那一硯臺,砸開了自己不同以往的人生,他不認為這條路是爹媽給的,而認定易明堂順手點的,他才是那個將自己從這攤爛泥中拖出來的人。
從此小少爺讀書之餘,開始風雨無阻跑來武館練武。他確實不是練武的料,開始習武的年齡又晚了,再學也有限。然而開武館的,誰也不會將有心習武的人硬往外趕,於是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小少爺在這瞎學。易明堂瞧不上他,閒下來也不去指點他兩手,當小少爺練雙截棍敲腫自己腦袋,與木樁對打扭傷手腕時還嘻嘻哈哈笑得比誰都開心。背地裡,他甚至組織了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子們開盤賭局,就賭小少爺什麼時候走。
這件事後來叫易明堂的爹知道了,老頭子對此有不同看法。他問易明堂:“你心裡頭,真就那麼看不得少爺仔好?”
“不能叫看不得他好吧,
”易明堂皺眉,“關鍵是他不是練武這塊料啊,練武這件事又不是靠恆心毅力就能搞好的,一寸光陰一寸金,把光陰浪費在這上頭,等於虧很多金的!您就看他那細胳膊細腿的樣吧,還想做大俠,好不好笑……”
“不覺得好笑,”他爹笑眯眯道,“武之一道,各有所求,少爺仔不是為了要跟江湖上的誰一比高下,也不是要閒著沒事惹是生非顯擺自己,更無需靠這個養家餬口找碗飯吃,他求的啊,是一股勁。這種後生仔挺好,我要是你就趁早把賭盤收了,免得到時輸到掉褲子。”
易明堂面上嗤笑不以為然,其實他心裡也明白。這小少爺估計鐵了心要叫所有瞧不起他的人大跌眼鏡,練不練武的,不過是他選擇的方式而已。果然春去秋來,小少爺依然留在武館,且精氣神越來越好,雖然還是人還靦腆,但身體漸漸壯實,不再是豆芽菜一樣教人疑心吸食福壽膏,更重要的是,他眼中原有的怯弱畏縮已蕩然無存,一雙眸子清澈見底,神采奕奕。
他還無師自通學會了黏人,沒事老跟在易明堂屁股後頭,見到他們幾個要結拜,於是死纏爛打硬要加上一炷香。
後來易明堂想,好在當時沒有真攔著老五。
這個不過自己一時興起教了損招的小少爺,連結拜都是他臨時非要擠進來,說話會臉紅,罵人不利索,身手其實也一般,然而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沒什麼用的人,後來卻救了易明堂的命。
生死關頭,老五才迸發出與平時截然不同的兇悍和冷靜。在他遭逢鉅變後,武館凋零,人去樓空,唯有當初結拜的幾兄弟惦記著他的安危。為將他從仇家手裡救出來,老大老二毅然決然,說走就走。但他們做這個決定時並沒有想帶上老五,誰都知道他打架不行,這種真刀真槍拼命的事,怎麼敢帶個少爺仔衝上前?
然而老五再次表現出他的黏性來,就跟他硬要結拜那次一樣,誰也甩不掉他。老大老二避開他談營救的事,老四又參軍不在,沒人跟他商量,老五就自己花錢,找人找門路打探了過來。他知道自己拼命的功夫還欠點,不知怎的搞到了兩把槍。
誰也不知道老五什麼時候偷偷練了槍,他在習武上確實天賦有限,然而他的天賦全在開槍上,他掏出手槍時心平氣和,冷靜到彷彿此前早已隻身面對過千軍萬馬,彷彿目之所及、槍口說對的不是一個個活人,而是某些牲畜,某些會動的物件,他扣下扳機也只是扣下而已,沒有什麼太多特殊含義,不涉及生死那些沉重的命題。
他到來時,老大老二已經身中多刀倒地不起,而易明堂幾近強弩之末,只有在看到易明堂血肉模糊的半邊臉時老五呼吸不穩,他毫不猶豫地舉槍打光子彈,將與他廝殺的匪徒打得稀爛。
隨後老五單手換槍,用力拽起易明堂就走,他彷彿沒看到同樣倒在血泊中的老大老二,或者他看到了,但對他而言,這一刻完全不值得浪費時間去檢視這二人到底有沒有死透。老五總是有這樣冷酷的本能,在危急關頭迅速算計出最大可能的贏面,絕不做多餘的事,絕不犧牲不必要的犧牲。
所以他不拖泥帶水,也不心慈手軟。
老五一槍一個,乾脆利落地射殺追殺他們的人,冒死把易明堂拖出重圍。後來的事易明堂並不太清楚,只知道老五將他藏在德國人開的醫院裡養傷。他身上臉上傷得太重,失血過多,要不是西醫治外傷高明得很,他這條命很可能就交代在手術檯上。手術後他直躺了一個月,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對後面發生的事只知道個大概。他得知,在那樣風聲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