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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你對做這個事有嗜好?”
老高沒有理會他,動手將屍首的臟器一一擺放回去腹腔之內,隨後拿出針線,小心翼翼地開始縫。
易明堂心想,他大概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個晚上,那個前清刑部執事的兒子,原本要子承父業後來卻做了專門替人料理那些背地裡陰私秘事的老高,一刀在手取人性命易如反掌,其前半生也不知道幹了多少回不問對錯,違背道義良知的腌臢事,然而卻會在這個時候,親手幫易明堂縫好一個屍首。
多此一舉,誠然如是,多管閒事,也可以這麼說,然而在那一會,易明堂卻沒來由地覺著胸口有些堵,繼而喉嚨發緊,他想他對老高又瞭解多少呢,除了他露的這手刀法,他甚至連他具體叫什麼都不知道。
易明堂佇立了良久,上前默默地幫老高做事。
後來,每一具由他親手剖開的屍首,他都會親手再縫合回去。有時候他甚至會打來一桶水,擦拭乾淨上面的血跡汙漬,替死者把衣服穿好。
並不是每天都有屍體可以剖開,有時摸完了骨頭,他會跟老高坐在停屍房外頭,院子裡種著兩棵高大的鳳凰木,落葉細碎遍地,有月光沒月光,都陰森森的。
然而有老高的菸斗在一團漆黑中明滅不定,莫名其妙的就為這個地方添了三分人氣。老高抽的是旱菸,買的是農家種的最低檔菸葉,自己切碎了弄成菸絲,曬乾後才能點燃。點燃時不得了,火苗大到彷彿可以躥上鼻子,煙霧繚繞,嗆得不行,方圓幾米之類,蚊蟲人煙皆靠近不得。
為了表示抗議,易明堂提出他也要抽,不能他一個人被煙熏火燎,老高卻神情閒適,快活似神仙。
老高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個錫制的捲菸盒遞過去:“抽這個吧,旱菸袋你抽不慣。”
易明堂接過,見那煙盒實在做得精美,手指在邊緣的蔓草卷玫瑰花紋上摩挲了片刻道:“這挺貴的吧?”
“正經南洋舶來貨,錫工好,是值點錢。”老高答,“你收著。”
易明堂不解:“送我的?”
“收著吧,”老高語氣飄渺,“學了刀就是入了這條道,往後走得如何全憑自己,我幫不了你太多,就留個煙盒吧,你早晚有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幹,只想抽口煙歇歇的時候。”
易明堂低頭,開啟煙盒,發現裡頭的紙菸雪白整齊,捻出一根來在鼻端下嗅了嗅,一股高檔菸草的芬芳撲鼻而來,他沒有再推辭,而是叼到嘴上,示意老高借個火,老高拿洋火親自為他點燃。易明堂深深吸了一口,微閉眼感受煙在鼻腔遊走一番才緩緩吐出,只覺生平抽過的煙中唯有這一口最意味深長。
可不是麼,彷彿人生至此全然拐入意想不到的方向,來路不可尋,前路不可見,真論起來,他也不比那些親手剖開的無名屍首高階多少。
好在還有口煙抽,洋菸也好,土煙也罷,都是為了在過去將來的夾縫之中偷得片刻安寧,老高說得對,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有這麼一時半會的工夫能這樣已是不易。
許是周遭太黑,又與死人離得太近,易明堂忽而有了些詢問的慾望。
他斟酌著開口:“還要多久我才算學完了?”
“差不多了。”老高吧嗒吧嗒抽菸,“我這已沒什麼好教,也就剩個熟手而已。”
易明堂沉默了一會,道:“學完了,我還是得去該去的地,做該做的事。”
他刻意避開報仇拼命這樣的字眼,但老高明白他言下之意,平淡地道:“去唄。”
“你這回不攔著了?”
“論起來,原本我就沒資格攔你,”老高笑了笑,“多管閒事,狗拿耗子,你心裡頭沒少罵我吧?”
易明堂沒有否認,也跟著笑了一下,他凝望著夜色,濃墨一樣瀰漫四下,然而卻偏偏在適應之後能辨得出輪廓大概,他閉了閉眼,終於問道:“為什麼幫我?”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老高悠悠地道,“往好處想,我看你順眼,往壞處想,我教你本事其實是沒安好心,故意指了條黑路讓你走,誰知道呢?”
“那你的本意,到底是好還是壞?”易明堂固執地問。
“你看你,刨根問底的多沒意思,”老高噴了一口濃煙,轉頭瞥了他一眼,忽而笑了下:“不如我講件事給你聽。”
“好。”
“我年輕時仗著身手好,著實做過不少錯事,或者也不能講是錯事,只不過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不問對錯,不管緣由而已。怎麼講呢,做這一行也要這一行的誠信,收了錢,便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