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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城東軍營。
本直屬馬忠的軍營一隅,被簡易鹿角疏疏劃出。
內起伏數十大小軍帳,圍合著頗為寬敞的校兵場,陳設斧鉞旗鼓,鼙鼓威震,嚴列士卒以刀擊盾,呼聲如雷。
甫一聽聞,不由令人讚歎“矯矯虎臣,在泮獻馘”之威勢。
再細細分辨,卻是發現軍中兵卒演武罷了,正以類似於漢制的“都試”比較為樂。
句扶與鄭璞端坐胡床,前有案憑筆墨,將偌大校兵場從中分隔為二,正相悖目視著軍中健兒。
循著句扶目顧之處,但見無數賨人健兒各據一地,跣足光膀徒手,橫眉切齒正捉對角力。
被卸力摜於地者,滿臉憤憤,猶自握拳狠狠捶地,以示不服及惱己。
而那勝者,當即歡撥出聲,渾然不顧汗水裹塵土遍淌於身,足下生風奔來句扶處,興奮嚷嚷,“句司馬,勝者乃我!乃我!”
句扶自是含笑頷首,隻手於前揮走塵土,便執筆記下勝者名字。
而鄭璞那側,則是瑣細得多。
乃以射術為較。同樣是捉對比試,箭靶畫布曰正、棲皮曰鵠,以矢中正鵠論勝負。矢靶別分各五十步、八十步、百步;又分為蹲、站射。
如此盛況,倒不是他們二人于軍中乏悶,閒作戲玩。
而是選拔軍中各級佐率,如伍長、什長、隊率及屯長等。
此源於鄭璞的勸說。
句扶在挑選五百本部兵卒時,本想調任原本校的佐率前來約束。
然,鄭璞以為此法不妥。
一乃此些兵卒從各校中挑選而出,彼此本不熟稔,且原先職位不一,貿然被歸於陌生佐率下,其中必不乏心不服者。
亦不利於征伐之時,同袍偕肩並戰。
另一,則是馬忠先前叮囑句扶時,曾透出口風,謂之不日將被遣赴南中。
短短時日內,句扶鄭璞二人無法在此些兵卒心內樹立威望。屆時行軍或遇敵,莫說如臂指使,連令行禁止的法令嚴正都無法做到。
諸多弊端,倒不如重新選拔。
以類同“都試”的較技藝考核,採取“能者上,庸者下;若持平,有者定為優勝”的方式,重重選拔出新佐率。
此番做法,雖繁瑣了些,然每一級佐率都能服眾,且能彰顯句扶及鄭璞的公允不偏私。
更利於軍中兵卒奮勇爭先,以及統領指使。
句扶對此,大加讚賞,便有了此數日的盛況。
至於二人共舉薦柳隱之事,卻是連續數日等候,都未見訊息。
當時,馬忠得聞柳隱有意兵事,細細詢問了二人一番後,對於是否納柳隱從軍之事,卻是不置可否。僅扔下一句:“你二人先挑選本部操練,此事待我且思之,再作決策。”
言罷,便施施然離去。
徒留二人面面相覷,一時頗為茫然。
倒是隨馬忠已久,熟諳其秉性行事的句扶,後知後覺而出聲寬慰。
聲稱馬忠既不拒之,便是心已許之。
今不當場應下,乃是一時驟然,尚未思定如何安排柳隱之職罷了。
然,鄭璞心中,卻是覺得此舉唐突了。
他竟是忘了,柳隱最初才學與柳申、杜瓊等人齊名,而後二者今已然州牧府別駕從事矣!
馬忠為避免屈才,一時不好貿然應下,亦是常情。
再者,成都柳家乃豪族,且柳隱先前屢不應州郡辟命,乃是益州豪族不願為蜀漢竭誠效力的體現之一。今竟攜家中扈從,主動請纓為國征戰,其中轉變的緣由,馬忠尚不得知,亦然需謹慎些。
至少,且先告知,今一心拉攏益州豪族維穩局勢的丞相諸葛亮後,再作決策。
事實上,鄭璞此思,正中馬忠下懷。
得聞後,是夜馬忠便歸相府,尋丞相諸葛亮細細上稟。
丞相甫一知,微作詫然。
待馬忠將鄭璞柳隱二人交情、互勉“建功立業只爭朝夕”轉告後,才釋然而笑。
不期而來,自當欣喜而納之。
而數日之內,皆未有訊息傳來,則是丞相在衡量利弊。
固然,正值益州多事之秋,有豪族子侄攜扈從請纓為國征伐,自當以顯職嘉之!
既示朝廷之誠,又可以激勵有後者效仿,何樂而不為邪?
然,其柳隱此來心志,卻是想隨句扶及鄭璞二人同去南中。此中干係,便涉及到了授兵與否的進退維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