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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但被柳隱問及為何要和馬謖論軍計、圖丞相府辟命時,即使心中早有準備,鄭璞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並非不想回答。

而是覺得這樣的問題,以後他還會陸續遇到。

緣由,依舊還是他乃益州士人。

尤其是,他還有一位固節不移、不仕先帝的先父,所以備受矚目。

如今大部分益州豪族,對蜀漢政權的抵抗,是採取很溫和的消極態度,不願意“竭誠效命、榮辱與共”。

譬如柳隱,就是最鮮明的例子。

成都柳氏乃世家大姓,族內有學之士頗多,但如今唯獨柳伸出仕。

其餘子侄,如柳隱年過三旬,卻寧可終日遊蕩山野狩獵為樂,亦不願意出仕為官。

理由之一,是因為這些益州豪族,並不看好蜀漢的未來。

天下三分之勢,夷陵之戰後,蜀漢最式微!以一州之地,想克復中原,談何容易?

亦或者說,無異於痴人說夢!

他們不想將舉族的身家性命以及未來,都壓在希望飄渺的蜀漢朝廷!

讓家中一二個子侄出仕,向朝廷以示自家無反心、做恭順態,足以保全家族富貴便罷了!

且,從世家傳承上百年的底蘊而言,他們不乏後路。

譬如東吳的吳郡陸氏,便是如此。

吳郡陸氏上位家主,是廬江太守陸康。被袁術派孫策圍城攻伐兩年,陸氏宗族百餘人因此戰死傷過半,兩家堪稱血仇!

然而,孫策入主江東後,吳郡陸氏依舊風光無兩。

陸康之子陸績出仕孫權,陸遜更是妻孫策之女,如今成為了孫吳的大都督!

亦是說,這些益州豪族只要耕讀傳家的底蘊在,無論誰入主益州,他們都不乏再度崛起的機遇。無需在看不到希望的蜀漢朝廷付出太多,以免傷了家族的根基。

另一緣故,乃是他們看清了本質。

從劉璋父子割據益州到先主定蜀,無論誰主政,在野望氾濫的大爭之世,都不會吝嗇打壓坐擁大量田畝資財的他們。

既然如此,又何苦竭誠效命?

什邡鄭家,在時人的眼裡亦是如此。

明明有了一位官聲絕佳的兄長鄭彥,足以保家族富貴及門楣,為何鄭璞還要出仕呢?

難道,不擔憂日後蜀漢政權滅亡,什邡鄭家被列入蜀漢的死忠,被新主政者刻意打壓,以致家族門楣衰敗?

事實上,鄭璞對這個問題,早就有過思量。

作為後世的靈魂,他並沒有光復漢室的忠誠,因為曹魏、蜀漢和孫吳三家之爭,乃是各路梟雄的內戰,無對錯之分。

猶如當年的“春秋無義戰”。

鄭璞想效力蜀漢,不過是因為諸葛亮而已。

不管後世對諸葛亮功過是非,如何臧否,任他人評說便是。在他個人的眼裡,就認定一點:諸葛亮有漢家兒郎的脊骨!

一朝受託孤,終生鞠躬盡瘁!

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對比後世物慾橫流,幾人尚有以身殉志的氣節?!

泱泱華夏,五千年文明,最為寶貴的傳承,不就是這頂天立地的民族脊樑與精神嗎?

有幸隨這樣一位先賢,共築華夏脊樑偉岸,豈不是身死亦能含笑九泉!

何必以成敗論英雄?!

自然,這種答案,是鄭璞給自己的。

對於柳隱的疑惑,還須重打腹稿。

“休然兄此問之意,我試言之。”

鄭璞垂頭略作沉吟,便肅容以對,雙眼灼灼,“乃是今天下三分,而益州疲敝。以世理論,我什邡鄭家傳承多年,既然兄長已出仕,我當守家業為上。此解,然否?”

雖鄭璞的話語,乃是妄議朝廷成敗很犯忌諱,但柳隱並沒有迴避。

而是滿臉穆然,重重頷首,朗聲而應,“然也!”

是故,鄭璞也露齒而笑,並沒有急著回答。

乃是起身,挪步到窗帷處,負手昂頭,看著夜幕中的皓月,亦不忘出聲相邀,“休然兄,且看這星辰。”

“好!”

對此,柳隱有些不明就裡,但也不拒絕。

應了聲,便起身而來,與之並肩,沉靜的仰望著星辰。

盛夏的夜色,尤其撩人。

平視連綿的山野,入目所及,皆是皓月如水銀迸裂灑滿了人世間。

昂頭而顧,只見那稀稀疏疏的星辰,被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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