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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真的想去當牧羊人?”
他口中的牧羊人可不是大城市市民們認知裡那種田園牧歌般的牧羊人,不是作為家裡的一份子,每天早上趕著幾隻羊去吃草,照看好它們就行了。
科爾杜村所在的萊斯頓省達列日地區,牧羊人是一份職業,一份註定辛苦和孤獨的職業。
他們接受羊群主人的僱傭,趕著幾十乃至幾百只羊在山區和平原之間來回奔波。
這被稱為轉場——每當秋季來臨,科爾杜村周圍這片山脈的高山草場凋零,牧羊人們就會驅趕羊群去山口外面,去遠方較為溫暖的平原草場,這往往會越過邊界,進入費內波特、倫堡等國境內,到了五月初,他們趕著羊群回到各個村裡,剪下羊毛,給羊羔斷奶,六月,他們上山,進入高山草場,住在窩棚裡面,邊製作乳酪,邊放牧羊群,直至天氣轉冷。
就這樣,牧羊人們一年復一年地轉著場,一生都在跋涉,只有極少量時間能回到村裡,所以,他們絕大部分都是單身,很難結婚,無法組建家庭,而那麼寥寥幾個為了生計不得不去牧羊的寡婦在這個群體裡非常受歡迎。
雷蒙德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猶豫著開口道:
“聽你的,這件事情聽起來很好玩,可以用來打發空閒的時間。”
正常情況下,家裡決定好哪個孩子需要當牧羊人後,就會在他十五到十八歲間將他送去某個牧主的家裡幫工,學習怎麼牧羊,三年後,那個孩子正式成為牧羊人,到處尋求僱傭。
今年十七歲的雷蒙德已經找不同的理由拖延了這件事情兩年多,如果之後的生活像現在這樣沒有變化,那他明年就必須去學牧羊了。
“走吧。”盧米安拍了拍雷蒙德的肩膀,“伱爸爸在田地裡還是家裡?”
“最近沒什麼活計,四旬節又快來了,他不是在家裡,就是在酒館。”雷蒙德再次發出豔羨的聲音,“你這些都不知道?你果然不是農夫,你有個好姐姐啊!”
盧米安雙手插兜,慢慢往前走著,沒搭理雷蒙德的感嘆。
快到村裡那家破舊酒館時,側面道路走過來一個人。
這人穿著帶風帽的深棕色長衣,腰間繫了根繩子,腳下踏著雙嶄新的、看起來質地柔軟的黑色皮鞋。
“皮埃爾,貝里家的皮埃爾?”雷蒙德詫異出聲。
盧米安也停下腳步,望向側面那條道路。
“是我。”皮埃爾.貝里笑著揮了揮手。
他體型偏瘦,眼窩略有凹陷,黑色的頭髮油膩膩地打著卷兒,臉上滿是鬍鬚,不知多久沒有剃過。
“你怎麼回來了?”雷蒙德疑惑問道。
皮埃爾.貝里是一名牧羊人,現在是四月初,他應該在山口外的平原草場放牧,怎麼可能出現在村裡?
就算他這次轉場去了倫堡或者費內波特北境,如今也只是剛開始啟程,往達列日山區返回,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才能抵達。
皮埃爾有雙溫和帶笑的藍色眼眸,他頗為高興地說道:
“這不是四旬節快到了嗎?我好幾年沒參加了,今年怎麼也不能錯過!
“放心,我有同伴幫我看著羊群,做牧羊人就是這點好,沒有監工,只要找得到人幫忙,想去哪就去哪,非常自由。”
四旬節是因蒂斯各地廣泛存在的一個節日,人們以各種形式迎接春天的來臨,祈求一年的豐收。
這和“永恆烈陽”教會、“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沒什麼關係,但已經形成了民俗,且沒有崇拜異教神靈的情況,所以得到了正統們的默許。
“你是想看今年誰被選為春天精靈吧?”盧米安笑著打趣道。
科爾杜村的四旬節裡,人們會選出一位漂亮少女扮演春天精靈,這是慶典的一部分。
皮埃爾跟著笑道:
“我希望是你姐姐奧蘿爾,但她肯定不會答應,而且年齡也不合適。”
“好了。”他隨即指了指不遠處的酒館,“我到教堂做個祈禱,等下請你們喝酒。”
雷蒙德下意識回應道:
“不用了,你都沒什麼錢。”
“哈哈,神靈教導我們,‘哪怕只有一個銅子,也要和窮兄弟們分享。’”皮埃爾說起達列日地區牧羊人之間流傳的一句諺語。
這時,盧米安對雷蒙德笑了笑:
“皮埃爾發財了,肯定要請我們喝酒!”
他是指著皮埃爾.貝里那雙嶄新的皮鞋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