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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清風徐來,沒有白日的悶熱,銀色的月光灑在地上,到處都有蟋蟀的的悽切叫聲,夜色瀰漫在空中,陳通玄推開門,幾個老僕急忙迎接過來正準備開口,卻聽到陳通玄突然大喊一聲:“老陸,小石頭去……”

話到這裡,陳通玄突然愣住了,靜靜地站在門口,眼中有些朦朧,依稀似乎看到那個總在背上揹著魚竿的老頭兒笑呵呵走過來,說一聲:“盟主,您回來了!”

“我回來了……回來了呀!”

陳通玄低下頭,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向著另一邊走過去,看不到神情,除了那一頭白髮在這燈火下有些犯冷,其他都是一樣的,沉默著走過長廊,來到一間樸素的房間。

房間裡的陳設都很簡單,一張書桌一張床,書桌上掛著幾支普通毛筆,還有幾張宣紙,窗戶虛掩,風吹來,宣紙刷刷飄蕩。

石墨將宣紙一角給定住,被風翻開。

陳通玄環顧四周,熟悉的場景,卻不見那熟悉的人,好半晌,他轉身準備出門,正準備滅掉燈火時,突然看到桌子上宣紙中間夾雜著幾張不一樣的,上面寫滿了字。

慢慢走過去,取出那幾張宣紙。

——

陸神君不姓陸,本信蘇。

七十餘年前,頂著前朝皇室後裔身份出生,二十年後,心灰意冷,遊歷江湖,取名陸神君,浪跡天涯。

記不得哪一年,入了天下盟,才發現,人生還是有趣的,這所謂繁華,讓我流連忘返,讓我忘記了從小被灌輸的思想,我只覺得我是陸神君,是天下盟陸神君。

他們又來找我了,都這麼多年了,又來找我了,最後,我妥協了,並沒有什麼威逼利誘,只因為,我那一身血,還是蘇家血!

少盟主其實是個好孩子,才幾歲的孩子,我看著心疼啊,可他不能留在蘇家,不能夠承認他的身份,他就是一個小乞丐,我不斷的催眠我自己,把他當一個小孩子,一個無父無母的小乞丐,不是什麼世子殿下。

十多年啊,這種感情,我糾結。

北生說他別無選擇,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最後我就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這麼多年,終究還是沒能夠洗清我那一身別無選擇的血,蘇家就蘇家吧,叛徒就叛徒吧!

其實,我知道的,不論如何我都是死,但我不忍心看到北生那孩子死啊,他還年輕,他說他要救他母親,他一直以為我是在監督他的,其實,我是在保護他的。

王爺也不容易,整個蘇家都不容易,唯獨我一個人,背叛了蘇家,整個蘇家,只有我一個人忘記了先祖,只有我做了百年叛徒。

我想最後搏一搏吧。

北生是個好孩子,他讓我把琉璃心給小石頭,他說他這個師兄一直以來都沒有給小師弟一個像樣的禮物……

當北生告訴我,顧公子可能知道了,我就知道已經註定失敗了,我其實可以不用死,但我想用我的死,給他換一條生路,雖然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可能成功,想來是不太可能。

這麼多年了,我受夠了這種心靈上的煎熬,死了也好吧,我對不住那麼多兄弟,我求個解脫吧。

……

陸神君在那幾張宣紙上寫了很多,密密麻麻,而且顛三倒四,但是,陳通玄看懂了,他看到了陸神君煎熬,他也清楚了陸神君的身份。

他相信陸神君這麼多年來,絕對沒有做過對不起天下盟的事,他也不相信一個人能夠偽裝得如此成功,之所以這麼多年來朝夕相處,他都沒有發覺任何異常,只有一點,本就是真的,又怎麼會有異常。

“老陸啊,我這又想喝酒了,可是,沒有人陪了啊!”

…………

當初董家在鳳嶺山上,坐望天下,那時候的鳳嶺,在這山川之中,宛若一座城,如今卻人跡難尋,特別是鳳嶺董家那一座大山,已經塌了一般,山石滾落在山底,圍城一圈圈的,積水累積,彷彿河流。

只是這鳳嶺中的血腥味,一直散不盡。

顧青辭和陳通玄二人一早就來到了鳳嶺。

這段時間以來,清河公主一直都在鳳嶺之中,說起來,她的情緒也不好,正好陳通玄情緒也低落,便一直等著陳通玄而來。

這葬龍劫,顧青辭不知道有沒有真正的贏家,最直觀的是董家受到無妄之災,千年傳承毀於一旦,而青州眾多世家都因為桃花蜂而損失慘重,另外,宛若過江龍一般的佛門直接被砍了一條手,賠了夫人又折兵,而蘇家,如今面臨著朝廷的大軍,敗亡,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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