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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行道拍了拍躁動的馬,聲音放輕:“來尋人,老丈可曾見過一位不似凡人的外鄉人?”

“這……”老丈猶豫少傾,瞧這好漢不像是惡人,想來並非前去尋仇,便指著河堤上游說道,“我們這地界兒偏僻,外鄉人少見,不似凡人的外鄉人更少見,若沒猜錯,好漢要找的人便在上游泛舟垂釣。”

說罷,一旁的小孫女揮著螃蟹雀躍道:“神仙哥哥,給爺爺大魚,給阿曉螃蟹!”

聞言,聞行道神情柔和地蹲下身:“神仙哥哥釣了幾天魚?”

女童掐手算了算:“三天!也給了爺爺三天魚!”

“好。”聞行道起身抱拳,“叨擾二位了。”

“不礙事,不礙事。”

老丈連連擺手。

告別一老一少,聞行道不再騎馬,而是牽著馬繩往上游走去。河堤柳樹枝葉泛青,枯了整個冬季的草叢冒出青芽,愈靠近河堤上游,心境反倒愈發有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終於,在繞過一座山坳之後,聞行道見到了靜坐河邊垂釣的人。

蓑衣斗笠,孤舟獨釣。

萬物皆愛他。

山間翠色,鳥語輕鳴,春日清冷的風拂過時也溫順。

聞行道駐足,靜靜凝視那靠岸的輕舟良久,久到山間又下起細密的雨。猶記昔年初見,陰雨濛濛,自那之後雨下了整整三載似的,再見時竟也不見停歇。

約摸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聞行道牽馬緩步朝輕舟走去。

雨點拍打河面,盪漾層層圓圈波紋,去歲枯黃的葉隨水流向西飄遠。一匹白馬正在不遠處吃草,輕舟用麻繩栓著岸邊的老柳樹,方柳端坐一方矮凳,垂釣的魚竿破舊,身上斗笠蓑衣倒像新制的。

聞行道鬆開馬繩,黑棕色的馬便悠哉跑去找草吃。

他沒有踏上小而破的木舟,站在岸邊有些年頭的老柳樹下,安靜等候。

“嘩啦——”

隨著水聲響起,一條活蹦亂跳的肥碩鯉魚摔在了岸邊。

聞行道彎腰,尋到枯草搓成草繩,將那條鯉魚穿了起來,掛在一旁的樹枝上。

方柳再次放餌甩竿,彎唇道:“聞將軍穿魚的功夫不錯。”

夢中才得一聞的清泠嗓音,令聞行道的耳根酥麻,碰過魚的手指不自覺蜷縮,心跳似乎都停了幾瞬。恍惚之間,不知是今日終於尋到夢中人,還是夢裡終於尋到意中人。

方柳便回眸瞧他一眼,復又收回目光:“可知為何方某單名一個‘柳’字?”

聞行道搖首:“不知。”

“是家母取得名。”方柳娓娓道來,“那年,母親十里長亭外折柳送別父親,奈何江湖險惡,故人一去不回。家母悲痛欲絕,讀了杜牧的一首《獨柳》,唸到‘含煙一株柳,拂地搖風久’,便有了此名。”

聞行道抿唇,搜腸刮肚尋找安慰的話語。

不待他有所表示,方柳又淡聲問:“可知為何與你說這些?”

聞行道一副石頭模樣:“不知,可——”

倏而,方柳低笑出聲,初春的煙雨朦朧之中,靡顏膩理驚心動魄:“無甚緣由,瞧你這般生疏,熱熱場子罷了。”

聞行道望著他出神:“近來可好。”

從前,我是大俠、盟主、將軍。

而現在,你的眼中,我終於是聞行道。

“沒什麼不好。”方柳悠然道,“可每日騎馬青山綠水間,若路遇酒家,便教小二熱一壺好酒,備三兩肉菜;若不然,以天為被地為廬,江海寥寄餘生。”

他走時,未戴寧神木,未著金絲縷,太微寶劍抵作酒錢,金銀玉石贈予人間客。往後數年,人間自有明君清官,有豪俠義士;往後百年,縱人心有異,江山再亂,也不必他來續寫青史。

老來也作他人詩中的蓑笠翁。

當個閒雲野鶴,江湖夜雨獨守月滿空山,喝個酩酊大醉,不思江山只思漁船。

有人問他何不高官俸祿,有人問他何不軍權在握。

聞行道什麼都不問。

只追逐他而來。

聞行道望了望天,動身輕功踏上扁舟,站在風向處擋住涼徹的斜風細雨:“雨勢漸大,莫要著涼。”

方柳收起魚竿:“那便跟好。”

聞行道忙上前幫著收拾,邊問說:“釣上了的魚如何處理?”

“掛在那裡。”方柳道,“自有村民來取。”

想到先前拿螃蟹的小姑娘,以及她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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