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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秋風正涼。
&esp;&esp;“我沒有看錯你。”張京扶住正要行禮的郭淮，看著對方被鮮血染紅的臉，感慨、欣慰、灑脫地笑了笑。
&esp;&esp;他彷彿一個在登山長階上埋頭趕路，剛剛卸下千斤重擔的行者，又好似一個看遍人情冷暖、世道風雲，剛剛停下了自己匆匆而行步伐的旅人。
&esp;&esp;他臉上沒了頹喪也沒有了死氣，反而生出幾分放下執著的平和，他接著道對郭淮道：“你本不需要做到這一步的。該信任的人沒有信任，該提防的人不曾戒備，我不算對得起你，也不算一位明主。”
&esp;&esp;郭淮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堅定，說出來的話依然那麼有力量，就像是從劍鞘裡蹦出來的：“正因如此，郭某才要做到這一步！
&esp;&esp;“廉使是不是明主，非郭某能夠當面置喙，但郭某身為廉使的謀主，沒能讓廉使在風雲變幻中認清敵我，避免山河崩塌的境地，亦算不上是一位好的謀士。
&esp;&esp;“事到如今，皇圖霸業不過是一番笑談，廉使要在最後時刻轟轟烈烈地退場，郭某也要趁著這個機會恪盡職守。
&esp;&esp;“我們曾在中原奮戰曾與群雄逐鹿，轟轟烈烈威重一時，臨了即便是敗了，終歸也得讓世人知道，廉使不失為一介梟雄，而郭某亦是一位良臣！”
&esp;&esp;這番話引得張京哈哈大笑。
&esp;&esp;這笑聲中，復有幾分豪邁，重現幾分大氣。
&esp;&esp;只是豪邁中夾雜了淒涼，大氣裡多了許多遺憾。
&esp;&esp;張京重重按住郭淮的肩膀：“說得好！我這個不那麼英明的梟雄，你這個不那麼賢良的謀士，碰到一起也算是命中註定。雄圖大業休要再提，最後你我能夠戰場相聚，算是不枉大丈夫相交一場。”
&esp;&esp;郭淮點點頭：“成也好敗也罷，功名利祿終是過眼雲煙。古往今來總是成事者少敗事者多，拼搏奮戰過就算是不枉此生。此刻若能與廉使再痛飲一番，郭某這輩子也能稱之為圓滿。”
&esp;&esp;張京大手一揮，讓義子去城中找酒。
&esp;&esp;年輕的義子抹去眼角的淚，抱拳領命，轉身飛去城中。
&esp;&esp;義子很快返回，懷裡抱著三大罈好酒。
&esp;&esp;三人便在城頭相對坐下，舉著酒罈開懷暢飲，不時相視大笑。
&esp;&esp;頭頂雙方高手相持不退、氣機碰撞時響起連綿氣爆，城中藩鎮軍、吳軍向反抗軍成片成片投降，城外反抗軍精騎衝擊吳軍展開殊死搏殺凡此種種，動靜不可謂不大。
&esp;&esp;但它們皆如這涼爽秋風一般，不再為三人所關注。
&esp;&esp;他們現在只想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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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終於，扈紅練落到了城頭。
&esp;&esp;她面無表情地看了張京一眼：“張京，你可願入京請罪？”
&esp;&esp;張京隨手丟掉空空如也的酒罈，不急不緩地站起身，氣定神閒地彈一彈衣袍上的灰塵，坦然無懼地笑道：
&esp;&esp;“張某生於當世，以七尺之軀奮戰於天地之間，殺過蠻賊，滅過藩鎮，蔑視過王侯，也屠戮過蒼生，縱然非是英雄，終究也曾是一諸侯，而今千帆過盡，不過是一死而已。
&esp;&esp;“唯獨這頭顱，再也不會向誰低一下。”
&esp;&esp;扈紅練沒再說話。
&esp;&esp;她無需再有言語。
&esp;&esp;張京動作很快，話音方落，便已提起自己那把長刀，橫在脖頸之前，轉頭望一眼城外的無邊田野，喟嘆一聲：“秋風又涼，山河無恙。”
&esp;&esp;噗嗤，橫刀滑過咽喉，叮噹，長刀落在地上，張京的腦袋滾落城頭，身體仰面轟然倒下。
&esp;&esp;整套動作乾淨利落，沒有任何遲疑僵滯，幾有行雲流水之感。
&esp;&esp;留下意味不甚明瞭的八個字後，張京就這樣結束了自己一生的旅程，離開了這個讓他苦難過、榮耀過、讚歎過、仇恨過的人世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