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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紅色polo衫和卡其褲是妹喜在海瀾之家為我精心挑選的。我說,妹喜,你真土。你就算重新投胎,也趕不上我的品味。妹喜說,你那富哥兒的品味在我們這兒不適用。你得和我們一樣才能合群。妹喜所言非虛。我這個私生子的名頭雖是不光彩,所享受的物質利益卻比大多數要好得多。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我的飲食起居皆有專業人士負責。就連我唯一一次乘坐地鐵和公交,也只是為了完成老師交代的平民體驗任務。這份任務還使我獲得了全市的作文最佳優秀獎。我說這件事情,並不是為了告訴各位我有多麼不食人間煙火而引發各位對我的不滿。我想要說的是,我從來沒有苦過,窮過,更別說捱餓。妹喜剛來上海,吃了一個月的泡麵。我問,吃泡麵省下的錢也不多,那麼虐待自己做什麼?妹喜答,你別小看這一兩塊錢。積少成多。總有一天派上大用場。我接著問,你會怪我嗎?妹喜反問,怪你幹嘛?我說,也對。不該怪我。是海報上的我勾引你來的。又不是我本人。妹喜說,不干你事。是我自願的。再說了,我不覺得苦。我覺得很甜。
&esp;&esp;或許有人想問了:你破產之後,所有不動產和非不動產皆被凍結與充公。難道還不算窮嗎?實則不然。我的母親和朋友一直為我收拾殘局。我這個人,好結善緣。許多人受惠於我。聽見我的名頭,會順道還個人情。之前,我在一間精英聚集的私人酒會里免費喝酒,免費吃住,都是因為會所的老闆之一在為我買單。倘若不是我在爛醉如泥的情況之下揍了一個頗有來頭的高階會員,那麼老闆也不會被其他合夥人施壓而無可奈何地把我轟走。我嚐到甜頭,陸陸續續讓各個我曾救助過的朋友還我恩情。好運的是,他們沒有一個拒絕我。可以說,他們同情我還來不及呢。我在這兒喝兩三天,我在那兒睡四五天,蹭吃蹭喝到他們發現虧本了,抓緊把我丟出去。哎呀,原來我早在妹喜之前就被人養著啦。
&esp;&esp;穿上妹喜送的衣服,我還稍微打扮了一番。水乳啊,面霜啊,噴霧啊,面膜啊,香水啊,髮膠啊。從天然植物提取的水分子噴灑在我的脖子與手腕。我嗅著它們,彷彿回到從前的富貴生活。我要出去見人啦。我必須保持得體且精緻的氣質與裝束。它會拉住每個過路的外人,倨傲地向他們宣告:我是一個有深度的,有涵養的,有智慧的上層人士。我會和以前一樣,輕而易舉地獲得他們讚揚與豔羨的目光。我也會和以前一樣,從容自若地把他們的目光轉化為自己的能量。我的底氣由此而來。我和你們是不一樣。即便我瞎了,我還是和你們不一樣。可是,妹喜對我嶄新的衣著拍手叫好,卻又愚蠢地毀掉了它。梁妹喜居然趁我在自我陶醉之時,把盲杖塞進我的手裡!我把盲杖狠狠地摔在地上,暗自罵道,去你媽的。老子才不瞎!摔砸聲迴盪在樓道里。好似震碎了一扇通風口的玻璃。
&esp;&esp;盲杖是殘疾人的主要標識。所有健全人看見我,都會預設繞道行走。這是他們下意識的對自己與對彼此的保護性行為。他們不希望撞倒一個盲人,從而耽誤他們上班的時間。不是盲人難纏,而是攝像頭難搞。越是現代化的城市,越多密集的攝像頭。誰都不想被訛。尤其是被弱勢群體訛。訴訟是一筆錢,時間又是一筆錢。所以,他們儘可能友善地且匆忙地給我讓出一大塊空間。這既能使他們避免麻煩,又能使他們獲得道德上的孤芳自賞——多麼美好的一天啊。今天的我給一個盲人讓路了。我用不著吃官司了。
&esp;&esp;我的憤怒把妹喜嚇著了。妹喜害怕地捂住耳朵,好似聽見驚雷閃過。前不久,下大雨。我坐在床邊發呆,妹喜突然撲進我的懷裡。我沒有出聲,是因為我出不了聲。妹喜用雙臂緊緊地箍住我的兩側肋骨,使我的肺部,氣管,喉管與聲帶都難以發生作用。幹嘛呢你,梁妹喜。你一個大女人,還怕打雷呀?我以為妹喜是在試圖偽裝柔弱而博取我的憐愛。不好意思,我是一個無情的男人。我扒開妹喜的手臂,用力地妹喜推開。接著,一聲雷在附近響起。別說妹喜,我都被嚇到了。這雷彷彿在提醒我:你若是再敢這樣對待妹喜。看我雷公不把你給劈死!妹喜沒有走開。我一伸手,把她撈了回來。我抱緊她,把她當作我的護身符,萬分警惕地轉動眼軲轆。好啦,好啦。雷公,你瞧,我把妹喜抱緊啦。你就放過我吧。妹喜跑到樓梯上,把折斷的盲杖撿起,然後跑回我的身邊,萬分憐憫地說道。
&esp;&esp;“你摔它幹嘛呀。它又沒犯錯。錯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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