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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威大營離軟禁寧弈的玉泉行宮極近,楚王得知訊息後,星夜驅馳,只帶十餘護衛前往大營,求見天盛帝。
當夜父子促膝長談,具體說了什麼,世上永無人得知,許是父慈子孝剖心以對,許是兵不厭詐你來我往。
是夜牛皮帳篷內沉香細細,淡白繚繞的霧氣,遮住了所有晦暗深沉的眼神。
天明時露珠染亮帳篷邊碧草,寧弈恭謹的退出,晨光下眼圈微紅,望著京城方向的目光,卻涼如霜雪。
亂風終起,誰御風而上?且算從頭。
他突有感應的回過頭去。
便見凝露草尖之上,漫天朝霞之下,那少年打扮的女子,衣衫獵獵,負手帳前,遙遙注視著他。
似笑,非笑。
寧弈遙遙看著她。
高崗之上,麗日長風,那人烏髮與衣衫齊舞,站在高處不令人覺得氣勢凌人,立於低處也不令人覺得畏縮低下,永遠神容平靜,在平靜背後,浪潮奔湧。
這樣一個巋然不動的女子。
兩人目光交匯,此時都有了一番不同往日的意味。
從最初的完全被動,生死操於他手,到今日的遙遙相對,一笑間各自算盤。
他知道他的一切她知,正如她知道他知道她的知。
寧弈忽有奇異的預感——從今以後,她將逐漸走向他,以越發不可捉摸的姿態。
他突然想過去,說上幾句話,至於要說什麼,他還沒想好,不過他覺得,這一段走近的路途,足夠他想明白要說什麼。
他剛要舉步,她卻突然轉過頭去。
遠遠的,碧草之上,她的身側,升起一抹淡淡的天水之青,那玉雕一般的人,依舊不看任何人,卻站得離她很近,仰起頭迎向那抹初生的日光。
薄而透的陽光打在他面紗後半露的下頜,那裡的弧線便有了玉般的質感,陽光頓如泉水般流暢的滑開去,濺落在碧草之上,空氣中似有絢麗的光暈在飛舞。
她調開目光,轉頭對那男子笑,不知說了什麼,那男子還是不理會一切的樣子,專注的微微仰首,在陽光下閉目聞著草木的芳香,她便俯身在四周尋了尋,找到棵甜味的草,仔細去掉草葉,一折兩段,一半自己慢慢的吮,一半遞給他,用帶著笑意的眼,教著對面的少年。
那玉雕般的少年,望著那草良久,終於也有樣學樣的將草杆放進嘴裡。
高崗暖風日光如燻,她平和沖淡的,對那人微笑。
這是另一個她,他沒有見過的。
她給他的是狡詐、是狠辣、是心計浮沉、是避之唯恐不及。
他突然便覺得有些氣燥。
日光似乎薄了點,風聲不再悠緩舒暢,那些七彩的美妙光暈碎在草尖上,天氣熱得令人難以忍受。
寧弈抬起手來,遠遠的,對著鳳知微一指。
鳳知微回首,看見遠處楚王殿下不知何時再次神色暗沉,薄唇緊抿,表情很不和善,心中便很有些怨念——您剛才好像還挺平和,怎麼一眨眼就和六月的天一般,變了臉呢。
他指指她,指指皇城,隨即拂袖離開。
“好自為之。”
她躬躬身,微笑,目送他決然離去。
“如您所願。”
半上午的時候,燕懷石帶了人來給鳳知微送零食,當然主要是給顧南衣準備的,鳳知微順便安排他和幾位宰輔“邂逅”了一下,算是先留個印象。
燕懷石帶來了京中訊息,果不其然,太子和皇帝的對抗,只有四個字最合適形容:以卵擊石。
“太子也是昏了。”燕懷石大搖其頭,“皇帝這些年看似不怎麼管事,可是從來不曾放鬆對朝政和軍事的把握,他以為掌握近一半的京畿護衛力量就可以掌握勝局?嘖嘖……”
鳳知微負手,遙遙注目天際,似是被那皇城血火灼了眼目一般,眯起了眼睛,良久緩緩道:“太子和楚王的最大區別,就在於後者,從來不曾小瞧了天盛帝。”
審時度勢,順力而為,寧弈之沉穩,實非常人可及,就連鳳知微最初也沒有猜到,寧弈會用十年的時間,來佈局對付那樣一個庸碌得人人都覺得可以隨時扳倒的太子。
因為,扳倒太子易,扳倒太子而不為皇帝懷疑難。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刺殺前那一夜那些士兵,真正要做的,是確保刺客能夠順利進入內堂,以及,控制住那些在書院就讀的重臣子弟。
青溟,是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