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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熬這麼多年,終於一步步熬到這一日,殿下卻沒有任何歡喜之色,這是怎麼了?
書房裡垂著厚厚的臧藍金絲帳幕,幾乎擋住了外間所有的日光,自從寧弈從閩南迴來,眼睛似乎就有些不太好,怕光怕風,原本淺綠色的簾幕,現在都換成了深色調的。
書房裡有輕微的紙張翻動之聲,淡淡的煙氣是珍貴的龍涎香味道。
“工部那個烏侍郎,是早先太子的奶哥哥。”座上寧弈無聲翻看一本厚厚的案檔,語氣淡漠而乾脆,“換掉。”
“是。”座下是辛子硯,眼觀鼻鼻觀心,並無嬉笑之態,“從何入手?”
“他不是愛好收集金石和絕版古書麼?”寧弈淡淡道,“你掌管著《天盛志》編纂,要想給他安個罪名,還不容易?”
辛子硯眉毛挑了挑,從這句話語氣裡聽出淺淺諷刺。
“殿下。”他抬頭直視寧弈,“那件事我……”
“我累了。”寧弈抬起頭來,依舊是清雅無雙眉目,神情間卻有些憔悴,他微閉眼睛,輕輕揉著眉心,並不給辛子硯把話說完的機會,“就這樣吧。”
隨即他閉上眼,向後一靠,做出完全拒絕交談的姿態。
辛子硯卻不打算接受他的拒絕,從回帝京到現在,他就被這陰陽怪氣的寧弈給折騰夠了,這人像是有點不正常,日夜不分拼命做事,費盡心機暗動朝局,幾乎不給自己休息的機會,整天歇在書房,也完全拒絕和他們交流一分關於朝務以外的事情,他今天這個話頭,已經是第十次被打斷。
他記得寧弈初回帝京,在金殿之上,陛下說起可惜他和順義王一行擦肩而過,不然倒可以相送一程,當陛下說清楚順義王和大妃是誰之後,當時寧弈晃了一晃,一瞬間臉色慘白。
他記得下朝後寧弈在太和門外隨手搶了一匹馬便狂奔而去,卻在城門前黯然住馬,佇立久久,最終無聲無息撥轉馬頭。
再之後,他便沒有了任何異常,只有他們幾個近臣才知道,沒有異常才是最大的異常。
辛子硯目光復雜,想著回閩南後,寧弈寧澄都在某件事情上躲著他,寧弈回來後立刻將他代管的金羽衛拿了回來,不用說,就是為了鳳家,可是無論如何,他沒有做錯,陛下將金羽衛交給寧弈,唯一的任務就是找到大成遺孤,這本就帶有幾分考察的意思,已經有了明確線索,卻還在這件事中猶豫遲疑,其後果不堪設想。
只是誰也沒想到,遺孤竟然不是鳳知微?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辛子硯閉上眼,暗歎:陰錯陽差,陰錯陽差啊……
看著對面寧弈疲倦神色,辛子硯的心火不由騰騰昇起。
“你累了你可以閉著眼睛聽我說話!”他突然向前一衝,雙手支在寧弈書案前,目光灼灼盯著他,“你今天必須聽完我的話!”
“不用聽。”寧弈還是不睜眼看他,“你是天盛第一才子,你是陛下最為愛重的能臣,多年前你在眾皇子中挑中我輔佐,從此一心一意嘔心瀝血,你所做的,你要做的,從來就沒有錯,你沒什麼必須要和我解釋的,我也沒什麼要挑剔你的,就這樣。”
“那我要挑剔你。”辛子硯冷笑,“你趕走寧澄做什麼?他整天爬牆打瓦的圍著王府轉你看著不難受?你不難受我被他天天攔轎子哭我難受,讓他回來。”
寧弈睜開眼,眼神冷酷。
“你不是我的手下,是我的師友,我不動你,不干涉你要做的事。”他淡淡道,“寧澄是我手下,我有權動他,請你也別干涉我。”
“如果我是你手下,你是不是也打算趕走我?”辛子硯冷笑。
寧弈默然不語。
辛子硯定定注視他半晌,眼神失望,良久道:“你如果打算為了一個女人整垮自己,讓這十多年苦心綢繆功虧一簣,那也由得你,只算我瞎了眼。”
“怎麼會?”寧弈微微抬起長睫,笑了笑,那笑容沉在淡金色的煙氣裡,看起來不像笑,倒有點令人森然,“世間事很奇怪,在其位,或者不在其位,都會有很多事迫不得已,既然如此,我更想試試那唯一的一個位置,是不是就能讓我活得,隨心所欲些。”
他說得清淡,辛子硯卻聽出了其中的蒼涼,默然半晌,輕嘆道:“我倒想勸你收收心……有些人註定是敵,到得如今這個地步,你看不開,只會害了你自己。”
“我怎麼會看不開?”寧弈一笑,微微上挑的眼角飛出流逸的弧度,美如眩夢,卻也是令人沉溺森涼的夢,“你沒見我正準備著給順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