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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小黑屋抄了一整晚《太上感應篇》,奚午蔓心中的怨氣更重了。
該抄經的是三爺爺才對。
天色昏暗,畫室的燈大亮。
塑膠桶裡的清水被不斷加入的墨汁染黑,很快就達到很高的濃度,奚午蔓把桶裡的水潑向畫布,完全是在撒氣。
手中的擦布不是擦布,是鋒利的刀,割開水墨,露出三爺爺的半張臉。
這個三爺爺有波西多尼亞海草一樣的頭髮,有眼鏡王蛇的眼睛,有骨頭破碎的鼻子,還有一張漆黑的大口。
黑墨成了牆,留白化為霧。
簽名融進海草,毛筆落到桶裡,奚午蔓滿身黑色。
地板上的水墨還未乾透,到處是髒兮兮的鞋印。
奚午蔓站到窗邊,看低空厚重的雲。
她想見樓盛。
奚午承沒有限制她的出行,她可以使喚司機送她到城東畫廊。
畫廊裡一如既往有很多觀畫的人,他們一如既往地存在。穿過存在的人群,奚午蔓推開畫室那扇隱蔽的門。
畫室裡只有樓盛一個人。他站在窗邊,仰頭端詳對光舉得很高的調色盤。
調色盤上的色彩按深淺冷暖排列,每一層顏料都很薄。他看得認真,沒注意到身旁多了個人。
奚午蔓抬手去奪他手中的調色盤時,他近乎本能地把調色盤往另一個方向藏去,看見奚午蔓臉蛋的瞬間,緊鎖的眉頭一下就展開。
他鬆了口氣,問:“你怎麼來了?”
“我猜你在這,就來了。”奚午蔓伸手拿過他手中的調色盤,看上面還沒幹的各色顏料。
“你專門來找我的?”他倒不是不信,只是有點不敢相信,“你找我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只是想見你。”奚午蔓掃視完色彩,把調色盤還給樓盛,揹著手踱到一個金屬畫架前。
畫架的一條腿邊豎放著一個沒拆塑封的畫板,畫板中間夾著一張8k的空白素描紙,兩側的塑封上有很多鉛筆留下的線條。
樓盛不相信奚午蔓只是單純來見他一面,他認為她一定抱有目的,而且準不是什麼好事。
奚午蔓實在不喜歡他的疑心,像是出於報復,說:“我來找你借錢。”
憑樓盛摳摳搜搜的樣子,鐵定會反感別人問他借錢。
果不其然,樓盛臉色一變,眉頭驀地鎖緊,同時把商量的餘地鎖在了他的話語外:“不借。”
但很快,他透過奚午蔓眼中的笑意判斷出,他被耍了。
“你找我到底什麼事?”他一本正經,“你堂堂奚午蔓,可不至於問我這個窮學生借錢。”
“這不,我遇到點感情上的問題,想跟你請教請教。”奚午蔓隨便找了個理由。
其實嚴格來講,她確實是因為感情上的問題才想見樓盛。
從知道年甫笙只是想解開她的扣子開始。
但她不想跟樓盛談年甫笙的事,準確說,是不想跟樓盛談任何感情上的事。她只是單純想見見樓盛,就像感到孤獨的人想找到另一個可以無障礙交流的靈魂。
樓盛卻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直接問她:“你出軌被你未婚夫抓到了?”
奚午蔓愣了一秒,才想過來,之前樓盛在醫院看到過穆啟白和年甫笙。
“沒有那樣的事。”奚午蔓說。
“沒有被抓到?”
“不是……”奚午蔓突然心累,懶得再解釋,想轉移話題,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仔細想想,她跟樓盛並不熟,連聊天的共同話題都不知道該從哪裡找。
好在,不需要奚午蔓刻意去找話題,樓盛有他自己想說的話。
樓盛不知道從哪聽來的——他說圈內人都知道,奚午蔓不知道他說的圈內都有哪些人——奚午蔓和穆啟白的婚約快黃了。
他倆訂婚多天還沒有領證,是因為穆啟白搞出來個私生子,雖然那孩子還沒出生。
奚家不可能允許奚午蔓的未婚夫是個已經有了私生子的男人,但穆家還在為兩家能順利聯姻而爭取。
穆家給了那個懷孕的女人一大筆錢,想讓女人把孩子打掉,但女人拿了錢,卻不知道跑去了哪裡。
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沒有走遠,只是躲在了A市某個不易被人找到的角落。
可那個女人到底想做什麼呢?
穆家認為,那個女人在一家夜總會做招待,攪黃穆啟白與奚午蔓的事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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