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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是那些人談資中的一份子,在這兒住了多久就聽了多久閒話,這回非議的人物輪到了陸旋。
初來乍到時班賀曾想過制止,但有這樣的想法顯然是他少經歷練,低估了他們調嘴弄舌的本事,久而久之便放棄了。知道上前去澄清也根本不會有人理會,班賀索性當做沒聽見,盡其所能用最快的速度離開。
好在天漸漸有些涼意,夜裡無需乘涼工具,大抵是不會再有這樣的誤會發生了。
烏澤鄉
八月初,正是農忙時節,烏澤鄉少有生人出現,往來皆是本村村民。送飯的農婦行色匆匆,衣著簡樸,正要往農田裡去,見道上乍然出現兩個衣著光鮮的生面孔,與其擦身而過時忍不住側目。
葛容欽牽著那匹黑鬃騮,命其餘部下守在玉成縣外,獨自領了一名押官,行走在鄉間小路上。他的視線掃過道路兩側,看得專注,對那些好奇的目光熟若無睹。
毒辣的日頭凌空而照,汗水逐漸將衣衫浸透,鄭必武抬手按在腰間的水壺上,輕輕一晃聽了個響,水壺空了大半,腹中亦是飢餓難當。
一早在驛館喝了碗米粥,囫圇塞了個饅頭便匆匆跟隨葛容欽趕來烏澤鄉,他到現在只喝了些水,早已餓得五臟六腑揪在一塊,看馬兒吃路邊的草都覺得香。
伸出舌頭潤了潤枯燥的嘴唇,鄭必武緊走幾步跟上葛容欽,不遠不近墜在右側後方:“葛大人,您從早上開始巡視,到現在一直走個不停,水米未進,屬下憂心您勞累過度,當心身體。咱們還是找個地方歇歇腳,吃點乾糧,喝點茶水吧。”
葛容欽停下腳步,瞥他一眼。雖並不覺得飢渴疲勞,卻也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走這一趟只是為視察玉成縣周邊村莊情形,並非有意折磨下屬,當歇息還是要歇息的。
得到上司點頭,鄭必武又開始發愁,這窮鄉僻壤,不見食鋪茶館,上哪兒弄吃的去?
實在不行,一會兒就去找里正、伍老,那些個小鄉官,一輩子出不了玉成縣的地界,見著他們還不上趕著巴結。
道路旁的農田裡,一對夫妻已經席地而坐,就著醃菜吃上了饅頭。鄭必武眼巴巴看著,嚥下一口唾沫,覷了眼葛容欽,道:“大人,前方還不知道要走多遠呢。”
葛容欽微頷首:“你去,問問他們能不能賣兩個饅頭給我們。”
“好嘞!”鄭必武撫了撫馬頸,讓它留在原地,自己跳下田埂,跑向那對夫妻。
聽鄭必武說出想要買他們幾個饅頭,農夫帶著滿身塵土,抬眼朝田埂之外的葛容欽看去,前額現出深深的溝壑,在黝黑的面板上分外鮮明。
農夫對妻子說道:“拿兩個饅頭給他們。”
農婦依言拿了饅頭,鄭必武連忙伸手去接,一手去掏錢袋:“太感謝你們了,要多少錢?”
“不用,你們吃吧。莊稼漢沒別的本事,就是靠力氣吃飯,多吃才能有力氣,家裡婆娘心疼怕我餓著,每回都帶多的來。你們是外鄉來的?”農夫同鄭必武說著話,眼睛卻一直看向葛容欽。
鄭必武正要回話,葛容欽已經走了下來:“正是,我們是從外鄉來的。請問老丈,烏澤鄉的里正、伍老住在何處?”
農夫手裡的草帽扇了扇,將行到近處的葛容欽又打量了一番:“我便是這裡的里正,錢炳。”
鄭必武一面將饅頭遞給葛容欽,一面驚道:“怎麼你一個鄉官,還要親自做農活?”
錢炳掃視周遭一圈,反問:“我不做,讓誰來給我做?”
葛容欽揮揮手,鄭必武自覺站到他身後,他說道:“里正,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錢炳坐下,繼續拿起剛才咬了兩口的饅頭:“倒不一定能知道。”
“無妨,若是不知道,當我沒問過就是。”葛容欽低頭小塊揪著饅頭,放進嘴裡,唾液瞬間浸透了碎塊,唇齒間慢慢逸出一股甜味來,“數月前,玉成縣來過一個工匠,二十五六的年紀,還帶了個幫手的小孩兒,你可有印象?”
錢炳:“你是說龔先生?”
葛容欽一笑:“看來你知道他。”
錢炳提起那人表情不以為然:“一個仗著有幾分手藝的工匠,來過烏澤鄉幾次。明明一兩日就能幹完的活,他偏要四處閒逛,拖延個四五天。做工倒是少有比他好的,你若是要找他幹活,恐怕得盯緊點兒。”
“多謝勸告,我就不打擾了。”葛容欽捏著饅頭越過田壟,回到小道上。
鄭必武三兩口將饅頭塞進嘴裡,厚著臉皮多要了一個,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