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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界山。
江逢寧揹著劍往海天一色走,除了開師尊的半弦院和那座她從不踏入的院子外,她四處轉了一圈,時不時吹響著手裡的一截竹青玉哨。
身後的寬袖與髮帶起落在廊柱間,像墜下的雲霧,攏著垂至腰間烏黑亮澤的青絲。
沒有見到海東青的影子。
海東青就是師尊三年前送她的那隻海東青的名字,姓海,名東青。
東青從來不會亂跑,除了三年前給晏雲臺送過那一回信,它就再沒離開過無界山。
那一次,江逢寧差點以為她的寶貝海東青被晏雲臺烤了吃了,它隔了半個月才回來。
江逢寧把玉哨收好,去了半弦院。
去的時候,無衍正坐於院中的一方石桌邊,一襲白衣似月華傾瀉,提筆低頭在寫著什麼,搭在桌上的手背蒼勁透著淡白。
師尊在忙著,卻又好像在等她一樣,江逢寧的心猛地一緊。
如今七年將至,那麼師尊……
江逢寧低頭走到玉臺下,取下身後招風攬月跪下。
無衍抬頭,放下了手中的筆,語氣還是同往常,溫和親切:“為何跪?”
江逢寧把頭壓得很低,屏息幾瞬後下定決心開口:
“我並非宣陽王府的江逢寧,並非您的徒弟江逢寧。”
早該說出來的,她像個小偷。可是她捨不得,也不敢。
從前,她只當在紅石頭的安排下接受一切,可是後來,師尊的親言關心是真的,陪伴教導是真的,六年,她日復一日的練功,一身精純的劍術也是真的。
從前她沒有家人,只有晏難,可是在這裡,師尊於她如父如母。
慢慢逝去的時光裡,一切像雲海由遠及近漸漸深出實感,她在這萬年前的世界裡早已融入其中,成為了眾生之一。
哪怕是代替原來的江逢寧。
她在這一場荒謬的浮生裡生了情意,同手中的劍,同這座山上的家,同師尊。
同時也生了愧。
她夢到過幾次晏難,看過六次山茶花開,只是錦囊一直打不開,她搞不清楚回到七年前的意義何在,但她沒有忘記與紅石頭的交易,晏難她也還沒有找到。
其實今日來海天一色並不只是為了找海東青。
她不知道能不能阻止師尊的死,但她想在一切都還來得及的時候,向師尊坦白一切。
江逢寧跪著,肩背挺得筆直,頭卻埋得極低。那抹後頸的弧度像是夜色裡蔫了的花。餘輝灑上玉臺,在彎曲的膝下輕盈折過,輕晃明暗交洩,斑駁出兩隻重疊的蝶翼。
每一秒似乎都走得極慢,江逢寧不敢抬頭,眼瞼垂下,眼裡只能看到師尊的一抹被餘輝染得金黃的衣角。
那抹衣角被一股拂過院裡芳草的輕風牽動,鼻尖是清透的香,分不清是芳草的香還是那抹衣角上的香。
江逢寧磕頭一拜心意決然:“請您廢我武功,逐我下山!”
半晌,似乎是一聲消融在輕風裡的輕嘆,如晨間清露灑上枯葉。
然後是師尊清晰的聲音:“你現在連喚一聲師尊都不願了麼?”
江逢寧一怔,慢慢僵硬地直起身來,慚愧得眼睛溼潤,聲音哽咽:“師尊,您……是我騙了您,從一開始都是。”
江逢寧不敢去看此時師尊的表情,會是憤怒?會是失望?
只是沉吟片刻,輕緩的聲音在頭頂鋪下來:“我其實,早就知曉了。”
江逢寧一驚抬頭,對上的眼如水的眸色浮著細長哀慟的波,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師尊。
她愣在原地,只剩眼淚在慢慢往下掉。
看見她的不解,無衍背過身去:“逢寧在出生時將將夭折,我用了一種秘法開了生死界,讓她能以半人半鬼的魂體之身拘活於世。而支撐這生死界的,是我的壽命和修為。”
“我一直在尋找讓魂體之身轉為人身的方法,可惜多年一直未果。我早就算過,這生死界最多隻能撐十三年,到那時我與逢寧必然身死魂消。”
此時的這一聲逢寧,江逢寧知道指的是原主。
他的聲音輕而溫和,像一片輕盈的羽毛落下,壓在江逢寧心裡卻重如千斤碾過。
所以早在一年多前,在師尊安好,並察覺生死界安然無恙的時候,一切便曝於日下藏無可藏。
可不是這樣的,師尊去世是原主十五歲的那年,在她剛過來的時候。
如今為什麼不一樣?
江逢寧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