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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此人說自己名叫正明,柳不棄雖有疑惑,但是面對他坦蕩的氣度,也只是把疑慮放置腦後。
&esp;&esp;其實仔細想想也沒什麼值得注意的,她既然從前未見過他,又聽他自述是從遠方逃難來的,有她從未聽過的姓氏也是正常。他自我介紹時,柳不棄心想這名字起的有趣,他的父母一定希望他為人光明磊落,兩袖清風的吧。
&esp;&esp;反正這裡除了一棵老梧桐,也沒有其他人與她作伴,柳不棄一邊照顧著負傷的男人,一邊又在柴米油鹽醋當中掛念著李家的事情,日子就這麼平淡地過去了。
&esp;&esp;正明像是從大戶人家裡出來的,就算不是少爺那般高貴的人,也得是個在少爺身邊陪從的——他的言行舉止實在是有風度,柳不棄常常聽到別人用儒雅形容一位待人平和寬厚的公子,她覺得此人便是了。
&esp;&esp;可是他從來不願意對自己的過往多說一句,只是拿著沾了水的破毛筆,坐在院子裡面的地上曬太陽時,在地上寫寫畫畫。
&esp;&esp;柳不棄曾好奇上前看了一眼,正明抬起頭來向她溫和一笑,大方展示自己的作品,而那好奇的女子卻紅了臉,匆匆離開了。
&esp;&esp;地上是一副人像,畫的是女子摘花放於頭上,笑容燦爛,他畫工是很好的,柳不棄只看上一眼便知道了。
&esp;&esp;又或者不是因為他畫工太好了,只是昨日他摘了一束新開的桂花,在柳不棄提著籃子出來院門的時候不知鑽了什麼空子給塞到那木筐籃子裡了,柳不棄買饃饃,鼻尖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她掀開棉布,那束花兒便水靈靈地出現在了眼前,惹得一旁的大娘笑道:“小娘子記得何時碰到了不懂事的少年郎麼?十七八歲正是火氣旺,你不要與他們計較。”
&esp;&esp;柳不棄面上浮出紅雲,心裡隱隱被什麼觸動了,她一想到那人濃眉星目的模樣,便止不住地要失態了,好不容易才不在人家面前笑出來,省的叫人覺得她臉皮也跟著“那少年郎”變厚了。
&esp;&esp;今日是桂花,明日又是白雛菊,正明並不愛多言,反而喜歡笑盈盈地看著她,就連她做飯洗手的時候也要看,柳不棄面上紅雲又燒起來,她不是沒有感受到倚在門邊的人的目光,正是因為感受太過強烈,她才用勁兒地洗著手上的菜,涼水過手才勉強沖刷掉一些別樣的心思。
&esp;&esp;夢,夢幻極了。
&esp;&esp;正明離開的時候對她說:“柳姑娘,多謝你近日的照拂,不過說到底,你我二人終究是萍水相逢,我雖不捨,卻知道我們的緣分已經到了,此後,你再也聽不到我的訊息,也忘了我吧。”
&esp;&esp;就像是一場夢。
&esp;&esp;他本是富貴人家的公子,走的時候留給她一袋銀兩,足夠一個人生活半個年頭了。
&esp;&esp;柳不棄站在院子門口為老梧桐澆花,她有些累了,便放下了水壺,蹲下來,雙手抱膝,臉埋在臂彎裡久久沉默。
&esp;&esp;這老梧桐樹是通人性的,此時她想,它並不反駁別人的話,也不會苛責任何一個人。所以在它面前她無需做什麼偽裝,只需要哭便好了。
&esp;&esp;而後的事情更像是一場夢,柳不棄感覺自己被滯空到了無盡的漩渦之中,不能呼救,只覺得心口生疼,像是被塞了一把苦根水,生澀無比。
&esp;&esp;李家已經有三旬不來信,柳不棄今日拿了籃子又趕去集市上,大娘也不再同她開玩笑,也許是因為籃子裡面已經沒有花了。
&esp;&esp;李家來信了,柳不棄終於鬆一口氣,而後開啟信封見到又是那娟秀方正的書生字型,她先是笑了一下,而後眼淚滾滾而落。
&esp;&esp;止不住了,難過了就大哭一場。柳不棄許多年都很堅強,沒怎麼掉過淚了,她心想是女兒有淚不輕彈,也怪有趣的。
&esp;&esp;不過眼淚存在的意義本來就是為發洩鬱悶痛苦,沒有他人的觀看,脆弱的一面展現給自己,似乎也有那麼一點安慰,柳不棄癱倒在地上,手上顫抖,那已乾的墨水又被染溼,在黃色信紙上面暈染開了,像墨色的雲,同它的主人一同憂鬱。
&esp;&esp;她想,是時候該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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