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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飄在河面,被黃光籠罩的紙人,讓馮欄狗咬刺蝟無處下嘴,我和朱瞎子又沒個主意,只能等他處理。

馮欄琢磨幾分鐘,彎腰撿起個土疙瘩,對我道:“幫忙,把紙人砸進水裡!”

我哭笑不得:“這有用麼?”

“試試看吧,總不能一直跟它耗著,不然你就下水,游過去看看!”

“你咋不去呢?”

“我不會游泳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還是砸吧,我寧可跟紙人耗一晚上,也不敢下一條有水鬼的河。

我彎腰尋摸石頭的當口,馮欄已經瞄準紙人,將手上的土疙瘩嗖的扔了出去。

沒砸中。

我正要接力,直起腰卻發現紙人動了,沒有順流而下,而是帶著一圈圈漣漪,朝我們飄了回來。

馮欄盯著那緩緩靠近的紙人,一頭霧水,有些煩躁的撓著後腦勺,直到紙人輕輕撞在河堤上,在我們腳下靜止,馮欄撿起我剛剛用過的木棍,對紙人說:“你給我回去,再敢回來當心老子收拾你!”

說完,他用木棍將紙人推開。

紙人向前飄了三四米,再次朝我們飄來。

馮欄火了,罵一聲你大爺的,便趴在地上要撈紙人,只是河堤與水面有一米五左右的落差,馮欄的小矮個,短胳膊,死活夠不著,他扭頭道:“過來搭把手!非把它撈上來揍一頓不可!”

我苦笑上前,與朱瞎子一起,各抱住馮欄一隻腳,就看他像只肉蟲子一扭扭的向河面探去,指尖好不容易勾住紙人的衣服。

便在此時,水面探出一隻白慘慘的胳膊,緊緊抓住馮欄的手腕。

事出突然,我們誰也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馮欄再厲害,終究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冷不丁被那不知道什麼玩意抓住胳膊,他發出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好像突然被掐住脖子的小鴨子那般淒厲,完全沒了章法。

我和朱瞎子也嚇得夠嗆,僅有的一個念頭就是趕緊把馮欄拉上來。

可他半個身子懸著,受到驚嚇後,為了掙脫水下冒出來的手,馮欄胡蹬亂踹,一腳將我踢開,朱瞎子一個人的力氣抱不動他,更別提水裡還有東西拉著,我沒來得及再上去幫忙,便聽馮欄慘嚎著救命,撲通一聲,掉進水裡。

我趕忙伸手拉他,可馮欄僅僅在水面掙扎了兩三秒,整個人便沉入水中,而我雖然會游泳,卻僅僅是兩米深的游泳池裡淹不死的水平,別說河裡有髒東西,就算只是溺水的馮欄,我都未必能把他弄上岸,只好撿起捅紙人的木棍,伸進水中,左右劃拉兩下,始終沒有碰到馮欄。

朱瞎子在河邊急的大喊:“川,你不要害人,馮師傅是來幫你的,你快把丫送回來...”

眼見河面上翻湧的水花越來越弱,我不由感到一陣恐慌,不知馮欄水中遭遇了什麼危險,想下去幫他拼死一搏,可左右看看,馮欄沒帶辟邪的法器,四下也沒有趁手的傢伙,我只好咬咬牙,抱著自己的羅盤,後撤兩步,一個前衝,朝著正在向河中心蔓延的漣漪,縱身一躍。

人在空中,還聽到朱瞎子喊了句什麼,沒等聽清便落入水中。

河水陰涼,即便是夏天,我依然感到刺骨的寒冷,幾乎要在剎那間將我手腳凍僵,所幸的是,這一躍正好落在馮欄頭頂,而深更半夜,河水又渾濁,我在水下目不能視,只是感到身下有什麼東西,胡亂摸幾下,摸到兩具糾纏在一起,正在扭動的身子。

分不清哪個是馮欄,哪個又是劉啞巴,倉促之間,我隨手扯住一個,鑽到他們中間,一邊用腳將他倆分開,一邊用羅盤亂砸。

水裡使不上勁,只能逮住一個,用羅盤的角使勁戳,戳兩下再換一個人,只求將他倆分開。

水下的動作越大,氧氣耗的越快,就在我準備浮上去換口氣時,他倆終於鬆手,一個按著我向上浮,另一個抓著我的腳腕,使勁往河底拖。

這一下,誰是馮欄便不言而喻。

我用起最後的力氣將託了馮欄一把,隨後便有了萬分痛苦的窒息感,那種快要憋死,腹部狠狠收縮想要吸氧的感覺,讓我全身緊緊的繃著,只覺得有使不完的力氣,卻又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恍惚間,我覺得自己要掛了,要接替劉啞巴,成為這條小河新一代的水鬼。

倒也沒有恐慌,心裡挺平靜的,在快死的時候才發覺,這世界上好像沒有讓我特別留戀的人和事。

就在這時候,有人抓住我的衣領,向水面拉去,而抓著我腳腕的那隻手,不知何時,早已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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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餘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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