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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蘆個子不高,性子特別急,走起路來飛快,脾氣和說話都像蹦豆子一樣脆生,生起氣來像暴風驟雨一樣,前一秒還在大發雷霆,可轉眼又笑的特別爽朗,幾百米以外的人都能聽到。

只有晚上睡覺前,摟著四季講故事的時候,才露出溫柔的一面。她的五官長得很好,巴掌大的瓜子臉,大眼睛雙眼皮,高鼻樑,唯獨就是嘴巴有點大而且外突,下巴往後縮,顯得整個人缺少點靈氣,多了些木訥憨厚的感覺。

不過她也確實是從年輕的時候就不解風情,不苟言笑,從來不會撒嬌開玩笑,只知道嚴肅認真一絲不苟的完成生活中的各項任務。

而四十多歲的女人,更是多半已經不再把自己當女人看了。生活不會再像二十歲那樣,給你輕盈的步伐,明媚的笑臉,曼妙的腰身,以及男人注視的目光,而是用雪片般的賬單來告訴你生活的真相。

不由分說,劈頭蓋臉,由不得你半點自怨自憐和弄虛作假。

你必須低下頭,先認個慫,卸下一切跟女性有關的嬌柔、懦弱、虛榮、幻想,像生活對你一樣,冷靜理性的反撲回去,殺出條血路來,才能活出個人樣兒來。

指望男人?想都別想,他們多半還在打你的主意呢。

在男人眼裡,她們已經跟條凍帶魚沒有區別了,正像她們眼中的男人。

有一次冬天,在公交車上,松蘆坐在靠窗的位置,四季坐在媽媽腿上,窗戶上是一層薄薄的霜。她先在窗戶上呵出一口哈氣,然後用手在上面畫了一隻小鳥,又畫了一朵小花,她想給媽媽看看她的作品。

回過頭想叫松蘆,結果發現她的眼睛正直勾勾的,呆呆的盯著窗外。眼睛一動不動,嘴角下耷,臉頰鬆弛癱軟,像兩串乾癟的香腸,掛在下巴旁噹啷著。

窗外的街上的景物在快速漂移著,房屋、車、樹、行人,不斷的向後然後消失,然而松蘆卻一直是靈魂出竅的樣子。四季嚇壞了,趕緊拉起松蘆的一隻手,手心朝上然後輕輕的撓了幾下,松蘆才回過神,抿著嘴衝著四季笑笑,溫柔的把她的手拿開。

等四季漸漸長大,才發現媽媽經常這樣一個人安靜的像這樣坐著發呆。而她則學會了安靜的坐在旁邊,儘量不去打擾她,過一會兒就好了。

但是值得高興的是,當你不再指望別人,指望他們幫你,指望他們改變,而是重新拾起自己的膝蓋,你會發現原來獲得幸福並不是那麼艱難,而這也就是她們重獲自由的開端。

松蘆從挎包裡掏出手機,是諾基亞的最新款,紅棕色的磨砂外殼,這在90年代絕對是個新潮玩意,而且價格不菲。

手機的大小跟手掌差不多,功能很簡單,只有接打電話和收發簡訊,而且簡訊還只有英文的。松蘆也不需要簡訊,因為打字對她來說太慢了。

這隻手機的最主要用途,就是可以滿足她隨時跟廠家、經銷商、客戶聯絡上的需求。對她來說,除了四季,建材生意就是她的全部,貫穿她的每個毛孔和每條神經。

她時時刻刻都在想著生意上的事兒,又進新產品了要不要在報紙上打條廣告;作為在省裡的總代理最近發現廠商又偷偷給其他經銷商在發貨;

下一級經銷商最近賣貨的積極性不太高,銷售情況不好;有一個大的建築工程要貨但是需要賒賬,到底要不要做這個生意;

庫房的油漆桶蓋好蓋子了嗎,石灰粉的袋子繫牢了嗎,如果著火了可不是小事;老周他們送貨剛出門在街角就撞到電線杆上了,派出所還讓下週聯絡一下城管;

庫存的乳白色聚酯漆貨不多了,得趕緊聯絡廠商發貨,車皮費用又漲了得換個發貨站;工商局的人來查環保達標情況,這次又沒合格;明年門市的房租又要漲。

松蘆的生意做的不錯,在白山的九家商店,兩個工廠,三個倉庫,五輛貨車,五十多名員工,省內的幾十個下級經銷商,都靠這部小小的電話來保持隨時聯絡。

手機就掛在她耳朵上,吃飯打,走路打,如果睡覺也能打,她肯定也願意。有好幾次過馬路的時候,車就從她鼻尖擦過,但絲毫不影響她繼續衝著手機嚷嚷。

每次講電話的時候,她都是扯著嗓門喊,聲音比平時高几百個分貝,生怕對方聽不到。所以每次打電話,四季只要在她旁邊,都是捂著耳朵,或者躲老遠做自己的事。

不過這隻手機給四季的觸動實在很大,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手機。

在松蘆買了這款諾基亞之前,她在路上看到用那種“大哥大”磚頭手機的人,差不多都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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