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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香坊第一菜市場,是這一帶唯一能買菜的地方,裡面的攤位一個挨著一個。地上永遠是油膩的,連泥帶著水,混合著生肉的血腥味,海鮮的鹹臭味,腐爛水果過分的甜味。

市場裡從來都是人滿為患,吆喝叫賣、討價還價、為了一塊打折的鮮肉,大媽之間的吵架聲,充斥在耳邊。

早上6點半一開門,那些一早就起來的老人們,就爭先恐後,蜂擁而至,按照精心計劃的最優路線買上一圈,然後的拎著大包小裹的勝利品,有說有笑心滿意足的回家。

但是也有人專門趕在菜市場晚上關門前來採購,就是為了買到處理的便宜貨。當然放了一天的豬肉,不是那麼新鮮了,不過吃起來口感也沒有那麼差。魚雖然已經半死不活的,畢竟還能動彈兩下,香蕉麼,熟一些有黑點的才最甜。

荔枝她媽就是這麼跟自己說的,幹嘛非要早上過來跟大家搶,晚上的一樣好啊,價錢可是會便宜一半。荔枝是默許她媽媽的做法的,雖然有時候自己和孫子也會拉肚子,但也沒法把這直接歸罪到哪頓吃的不新鮮。

畢竟孩子已經上了高中,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營養必須得供上。自從離婚以後,一分錢都得掰成幾瓣花的日子,她已經習慣了。

她是個很容易就安於現狀的人,很少絞盡腦汁的去規劃什麼事兒,稍微深入一點的思考更是跟她絕緣。

父親去世後,初中沒畢業就去工廠裡**了,能在軸承廠這種大機關坐辦公室,在那個時代簡直是金飯碗,說出去別人都是要高看一眼的。

每天的日子雖然舒服愜意,不用受風吹日曬,夏天換著樣的穿的確良襯衫,碎花長裙高跟鞋,冬天穿毛料褲子,麻花股的羊絨衫。

但是每天往辦公桌前一坐就是一天,從日出盼日落,日子那麼長,青春那麼短,不知道該怎麼打發是好。她經常慨嘆,自己的年華就這麼白白消耗了,嬌豔甜美的臉蛋,纖細高挑的身材,烏黑濃密的秀髮,卻只能孤芳自賞。

年輕真好,一切都那麼容易,生活就像莊稼,你只管播種,老天自然會給你陽光和雨水,別的什麼都不用管。追求者的禮物和鮮花,奉承和討好,讓人頭暈眼迷。玩著玩著,一抬眼發現自己快到30歲,才開始著急了。

真正條件好的,知道她的名聲,是肯定不會娶她的,條件不好的,她自己也是看不上。風吹過蒲公英的種子,它們就會在風裡給你傳來好訊息。

她結婚了。當介紹人把荔枝的照片給羅真的時候,他就覺得這輩子非這個女人不娶,雖然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自己雖然是那個年代稀缺的大專生,人又本分老實,而且一身的軸承檢驗技術,可是家裡窮的叮噹響,也沒有什麼人脈背景,只能當部門裡常年全國各地跑的小嘍囉,做各種軸承零件的售後檢修維護。

但是他自己都沒想到,女方竟然同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這樣的好運氣。那麼多追求者裡,仙女一樣的荔枝竟然選擇了自己。

他暗暗下決心,一輩子要對她好,把她寵到天上去,真把她當仙女一樣供起來。

結婚的那天,雙方家長在一起吃了頓飯,沒有辦婚禮,因為她已經懷孕四個多月,肚子非常明顯。

羅真本來要辦的,但是荔枝堅決不同意,他也沒辦法。吃完飯當天晚上,他就被安排到外地出差了,孩子出生的前一天,才從外地坐綠皮火車連夜趕回來。

兒子的出生讓他欣喜若狂,狠狠的在大汗淋漓的荔枝臉上親了又親,痴痴的笑個不停,抱著兒子不肯放手,可是沒幾天他又得走了。羅真出差一走就幾個月,有的時候甚至半年都回不來。

太多的日子裡,家裡的煤氣罐要荔枝自己和媽媽扛到樓上,週末只能跟媽媽倆個人去街上逛逛,看著同事們結婚以後,小兩口柔情蜜意每天黏在一起,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更多時候她索性就躺在家睡覺,從早睡到晚,沒白天沒晚上的。從小時候就是自己和媽媽相依為命,現在結婚了,仍然是娘倆過日子,而且這種日子一眼望不到頭。

當無數個寂靜的夜晚,屋裡昏暗的燈光下,兒子熟睡的小臉已經不能再按捺住她的孤獨,那顆心就開始跳動的厲害,甚至狂躁起來。從前的日子又偷偷的鑽回她的生活裡,她無法控制自己的心緒,念頭見縫插針般鑽進每個骨頭縫裡,讓她瘙癢難忍。

那些她曾經覺得太輕浮,太俗氣,太配不上自己的追求者,反而在如今發現了他們身上的可愛之處。今天跟這個逛個公園,明天跟那個看場電影,似乎只有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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