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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倒地上。

姜瑤的目光不經意間朝卷軸上掃去,忽然眼前一亮。

卷軸上雋秀的文字排滿卷軸,整齊劃一,賞心悅目。

只一眼,姜瑤就能夠認出來,這是謝蘭修的字跡。

謝蘭修從小修習行書,字跡如行雲流水般飄逸秀美,但後來他繼承祖父遺志編修史書,為了讓書寫在錦帛上傳世的文字能夠更加端正,便改練正楷。

因少時書寫習慣,他寫的楷書中的筆畫總是不夠平穩,這個習慣直到他十七八歲才完全修正過來。

姜瑤上輩子磕磕碰碰求學階段,連毛筆都不會握,寫字也是歪歪扭扭的,謝蘭修做她伴讀時,總是將自己找來的名家字帖一起拿到宮裡,讓姜瑤也跟著和他一起練正楷。

久而久之,姜瑤和他的字都練好了,只不過他們兩個的字跡也漸漸變得相似起來,甚至連他們自己都無法辨認彼此的字跡。

她看向卷軸的開頭,果然是《南陳史》第十二卷。

《南陳史》共擬定十七卷。

前十一卷為謝不器親自修編,第十二卷雖說是由謝蘭修編制,但實際上是謝蘭修在謝不器的教導下,整理謝不器舊日起草的書稿裝訂而成罷了。

剩下未完成幾卷,謝不器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寫了個大綱,就交到了謝蘭修手中。

看到這卷書,姜瑤又想起了許多往事。

在姜瑤的記憶中,謝蘭修時常坐在她的身邊,安靜地翻閱各種各樣的書。

他帶來的書箱幾乎可以堆滿姜瑤的書房,風俗民俗,各郡的縣誌,他逐一翻看,然後挑選部分的摘抄下來,求證後編入南陳史記中。

當初姜瑤疑惑,南陳不過一百餘年曆史,丟失的史書也就六十餘年,一年中發生的大事也就那幾件,用得著費勁心力寫那麼十幾卷大長篇嗎?

謝蘭修告知她,史官記載不應只侷限於朝廷之事,更涉及民間風俗,各地民情變化,各州郡縣府的大事,四季時節,士農工商,各方面均要涉獵……姜瑤也聽不懂,反正挺麻煩的。

姜瑤由衷感嘆,人與人之間果然是不一樣的,有人能十二歲開始修編傳世的史書,比如謝蘭修;有人十二歲的時候,能寫出來的文章大概只有雨夜發燒被爸爸媽媽半夜背去醫院,比如她。

……

姜瑤等了片刻,看著他們聊得差不多了,趁著姜拂玉喝茶空隙,總算找到了個可以插嘴的機會,適時地拉了拉姜拂玉的衣袖。

她抬頭,用期盼的目光看著姜拂玉,故作小心翼翼地說道:“孃親,你不問問阿昭今天學了些什麼嗎?”

姜拂玉察覺自己方才和官員說話,忽視了被撩在一邊的姜瑤,頗感愧疚,連忙俯身愛惜地摸摸她的頭:“是了,今天是阿昭上課的第一日,孃親還沒問夫子今日都教阿昭學了些什麼,那阿昭願意告訴孃親嗎?”

這對天家的母女一說話,周圍人的注意都轉向她們身上。

姜瑤沒忘記今天來找姜拂玉的目的——把朱夷明給踹掉。

不僅要換,還得給他找點麻煩。

姜瑤抬頭就說道:“今日夫子給我講了《鄭伯克段於鄢》。”

這個世界遠古時期的歷史與姜瑤穿越前那個時代是一樣的,只不過好像在某個歷史節點發生了改變,導致後世的歷史走向不同,形成了兩個平行的世界。但從遠古時期流傳下來的書冊和文章都是相通的。

姜拂玉聽到這話,已經感到有些古怪,給剛剛習字的孩子講課,第一堂課一般都是講《千字文》,《弟子規》這些簡單顯明易懂的,誰一上來就給孩子講《左傳》。

於是她問:“阿昭能聽懂嗎?”

只聽姜瑤繼續說道:“這篇文章講得是兩兄弟的故事,鄭武公的王后武姜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繼承了王位 ,但是武姜偏心自己的小兒子,計謀替小兒子謀奪兄長的王位,結果事情暴露,反而害死了自己的小兒子。”

“夫子說,這都怪武姜牝雞司晨,以一介女子之身介入前朝,到最後得不償失。身為一個女子,她就應該安安分分待在後宮中。”

姜瑤假裝沒看見姜拂玉逐漸發黑的臉色,繼續天真地問道:“對了,孃親,牝雞司晨是什麼意思?”

沈序

死寂。

一片死寂。

姜瑤清脆的聲音擴散開來後,屋內安靜到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見。

英國公皺眉不語,幾位稍稍年輕點的官員已經有些如坐針氈,掩袖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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