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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秦軻說得像是氣話,但阿布卻能感覺到他的堅決。也或許為了證明他的這種堅決,秦軻雙手用力一撐,在全身肌肉痠痛如針扎的情況下齜牙咧嘴地站了起來。

當然,下房頂的動作自然是不如一開始上房頂那般一氣呵成了,剛剛打高長恭的時候,他已經把身上僅存的力氣都打了出去,現在他的雙腿發軟,顫顫巍巍,自然不可能一躍而下。

他先是把自己的兩條腿緩緩地從房頂放下去,然後用雙臂撐著房頂木材,艱難向下攀爬的同時,他的雙腿碰不到地,手上又是發軟脫力,一下子摔了下去。

阿布緊張地爬起來,鑽出頭去看著,秦軻揉著疼痛的肩膀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向著寨子外走去。

“阿……”阿布長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有些焦急地看向高長恭,“長恭哥,阿軻他真的要走。”

高長恭眯著眼睛,輕笑道:“又要逃麼?”

秦軻心裡一顫,轉過頭來,強自道:“我逃什麼?我只是不想再陪你們玩兒了。”

高長恭搖了搖頭,“我聽說你來荊吳是想找你師父的下落。可你來荊吳也一個月多了,至今沒有開口問宛陵有關於你師父的事情,你在怕什麼?”

是他沒有主動說。秦軻心虛地想,可胸口空空得令他發慌,他挺了挺胸膛,想盡力讓自己氣足一些:“我不怕。我只是沒機會說,每一次進宮,我都遇上一堆事。”沒錯,不是不敢問,他對自己道。

他回憶起之前的日子,有些委屈地道,“我第一次進建鄴城,九爺就在我背後死了,死之前他說讓我快走,我救不了他,然後他被那白衣人給殺死了。我按照他給的地址逃到油鋪,結果裡面的全是屍體,掌櫃的死了,夥計也死了。我還差點被一個瞎子殺了。我躲在建鄴城客棧好幾天,門都不敢出,那些人要對付的明明是你們,關我一個路人什麼事?等我好不容易從魚龍幫的手裡逃到了太學堂,還沒幾天,又被你安排進了宮去做那什麼破演武,又攤上了諸葛宛陵被刺殺的事……”

秦軻感覺自己肚子裡升騰出一股火焰,一直燒灼到胸口,肺部裡就像是灌滿了熔岩:“我根本不想殺人,我根本……我能找誰說理去?從我進建鄴城之後就沒遇上過好事!為什麼非得是我?我得罪誰了?你要找人去大殿演武,關我什麼事?我又不是太學堂的學子,我只是暫住在那裡。你要跟這個男人婆賭鬥,幹嘛要拉著我和阿布,你們自己關上門來打一架不行嗎?”

遠遠的,木蘭眉頭一挑。

“我只是個小老百姓……”秦軻眼睛紅了起來,“我也不想攙你們,和你們荊吳的那些事情,不行嗎?”

他猛然捂著胸口低頭乾嘔起來,一晚上殺人的噁心感終於順著胸口湧上了喉嚨,可他什麼也吐不出來,只感覺自己的心肝肺幾乎都被無形的手攥緊了。

阿布望著秦軻,神情黯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確實,秦軻其實根本不是荊吳人,若說他與自己,與高長恭,與諸葛宛陵說有多深交集,也談不上。卻被牽扯進了這樣波譎雲詭的局勢當中。這一晚上又扔進這樣的修羅場裡,只怕他早就處在爆發邊緣了吧?

秦軻乾嘔了一陣,只嘔出一些酸辛的酸水,鼻涕眼淚糊在一起,令人莫名地有些心疼。

然而高長恭看著他這幅樣子卻根本沒有什麼憐惜之情,反而冷聲道:“你不願殺人?可別人如果要殺你,就像是今天一般,你要怎麼做?先哭個鼻子在地上打個滾,然後別人會放過你麼。你來荊吳想知道你師父的訊息,然後呢?你知道了你師父的訊息,你又要怎麼做?如何做?”

高長恭站在屋頂上,宛如於萬丈高山之上冷漠俯視下方的眾生,然而秦軻也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眼睛,只覺得裡面的光芒太凌厲。

“你想找你師父。但你猜到了你師父肯定是遇上了不小的麻煩,你擔心你即使知道了你師父的下落你根本沒有能力去幫他,是不是?所以你就這麼拖著,安慰自己已經踏出了一步,或許這一步並不大,但至少證明你並沒有忘記你師父對你的養育之恩和教誨。”

“幼稚!”高長恭厲聲大喝之下,秦軻猛然一顫,“這世上的事情都得靠自己的雙手去做,沒人能替你去做。就好像你的這一生,只能是自己去過,沒人能替你去活。就算假話可以安慰自己一時,終究安慰不了自己一世。你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否則你又何必獨身一人不遠萬里來荊吳?你要找你師父,就該有與之匹配的決心。宛陵的事情也好,荊吳的事情也罷,你連這樣的事情都面對不了,還談什麼救你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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