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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秦軻和阿布終於走出宮門,宮廷裡的宦官們已經敲響那代表著二更天的銅鐘,天空漆黑如墨,整個建鄴城內都靜悄悄的,偶爾有公雞低沉地打鳴聲,咕嚕咕嚕地,好像壓抑著什麼,顯得十分可怖。
今天夜裡,所有的官員都沒能離開王宮,而他們兩人可以說是除了滄海和長城兩國使團之外唯一的異數。原因除了是他們在這場刺殺之中保護諸葛宛陵立下了功勞,更大的原因則是在場人裡,他們的身份低得就好像塵埃,自然也沒人把視線放在他們身上。
一萬禁軍牢牢地把控著王宮內大大小小的宮殿,檢查每一個有可能與刺客相關的人,宦官和宮女們也在這一場驚變之後,被軟禁起來,挨個地清查他們住所的私人用品。
整座王宮裡的氣氛緊張得就好像要把他和阿布榨出汁兒來,而在大殿之內的官員們處於這場風暴的中心,想來身上的壓力要比他們更大。
太學堂裡,學子們早已經在房間內睡熟,小千圓滾滾的臉上仍然還掛著幾分興奮,大概是在睡之前又好好地把白天三人突出重圍的事情吹噓了一遍。
看著他臉上那微微的淤青和他那隻紅腫的眼睛,秦軻和阿布兩人相視一眼,心裡都生不出什麼高興。兩人各自沉默地洗漱,然後上床睡覺。
火燭被吹息之後,整個房間就像是被一隻黑色的怪獸吞噬了,伸手不見五指。而秦軻本以為疲倦的自己會在沾上枕頭的那一刻直接睡著,但輾轉反側了近半個時辰,仍然沒有睡意。
“阿軻。你睡了嗎?”秦軻感覺到身旁阿布的動靜,順勢翻轉了個身體,在黑暗中,看見了阿布瞳仁的亮光。
“我睡不著。”秦軻腦子仍然還是不停地閃過那個刺客的影子,他手上的匕首亮得就如一道白光,只是現在他的胸口上穿刺著一杆長槍,上面正淌著血。
“我也是。”阿布低聲道,“你在想什麼?”
秦軻靜靜地看著阿布,又閉上眼睛,身上的肌肉因為撕裂而發出痛楚:“我在想大殿裡的事兒。”
“我也是,我怎麼也不會想到今天會發生這種事情。”阿布重複道。大概停頓了幾個呼吸的時間,他又猶豫著道,“你覺得是誰要殺先生?”
“你都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秦軻回答,“你才是荊吳人,我只能算是墨家流民。”
阿布苦笑了一聲,稻香村本就是當年大饑荒逃難百姓重新聚集起來的一個村子,秦軻說自己是個流民,倒也沒什麼錯。但他還是拍了拍秦軻的肩膀,道:“幹什麼這麼說自己。”
頓了頓,他終於把自己一直在喉嚨裡的問題問了出來,“你說……會不會跟那份名單有關?”
果然來了。秦軻心想。
他最怕的就是阿布會提到那份名單,只要提到這份名單,他就會回想到那死去的九爺,那油鋪裡的鮮血。
可他又不得不去想,難道真的是因為那份名單,所以有人殺了九爺等人還不夠,甚至就連諸葛宛陵都要一起殺了?而那些藏在陰影裡,指使刺客的人又該是誰?是那些毀堤淹田的貪官?還是……那荊吳中,所謂的“士族”?
儘管來荊吳時間不長,但畢竟他也接觸了不少荊吳的內幕,當然如果他有得選,他肯定不會願意以這種方式參與其中。但眼下他有些事情他越想越覺得真切,而這種猜測最終膨脹如同夢魘,纏在了他的頭上,嘶聲奸笑。
現在,油鋪裡的血又蔓延到了荊吳朝堂的大殿之上。秦軻沉默許久,還是道:“我不知道。”
阿布微微點頭:“也是……我們的位置太低了,這種事情,也不是我們能摸得到的。”
層面太低麼?或許是吧。秦軻想。
相比較那些朝堂上動輒影響一國大勢的官員們,他們只不過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只是,如果要讓他戰到那個層面去接受那個層面的人心詭譎,他寧肯永遠做一個小人物,至少每天能有肉包子吃,他就會很開心。
“睡吧。”秦軻用力地在枕頭上動了動,卻仍然沒什麼睡意,可他強行控制著自己閉上了眼睛,只希望這一覺越晚醒來越好。
翌日。
凌晨之時,雞已經叫了三聲,宮內悠長的鐘聲也傳遍了各處。但天空仍然顯得暗淡,陽光被厚重的雲層遮擋住了,這讓行走在王宮門口的官員們都面目不清,難以分辨。
禁軍仍然在王宮內不斷地巡視,在高長恭的安排下,整個王宮內禁軍分為三班,簡直是不分晝夜的地行走著,他們身上的鐵鎧相互摩擦碰撞發出沉重的聲音,手上的長矛和腰間的佩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