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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堅持一下,到家就好了。”
李江橫秋衣已經汗透,扒在身上極不舒服;手臂力氣也用盡了,完全靠咬牙撐著。這個過程中,他親眼目睹兩個姑娘、一位大爺先後暈過去,然後被旁邊的人一點一點從頭頂接力移了出去。
第一趟地鐵在三十多分鐘後姍姍來遲。李江橫心裡早就在罵娘,可車一到了他就明白怎回事了。
車上的人像沙丁魚罐頭裡的魚,扒拉著密密麻麻的同類拼命往外爬,“讓一讓讓一讓,有下的。我不下去你們怎麼上!?”
“動一下哈,讓我過去啊!唉呀,就動一下撒。我腿子都抽不出來!”
“老子信了你們的邪!再不讓我就只有踩著你們肩膀爬出去了啊!!”
車下的人則像擱淺在岸上的魚,翻著白眼吐著白沫死命向前擠。明明再塞不下半個,門邊的人還緊緊抓著車門框不放手,“擠一擠擠一擠,都是回家的。再稍微往裡面挪一點就行了!”
“阿姨,你把你包頂頭上去撒,還可以空點位子。”
有的甚至帶著哭腔,“我都站了四五個小時了。我真的站不住了……”
儘管有工作人員勸說,每趟上下車幾乎都要花費二十分鐘以上。等到李江橫成功擠上車,已是兩個小時後了。
車廂裡的情況更加惡劣。揹著雙肩包的李江橫上半身被迫向前傾,整個人都站不直。小傢伙的小腿像石頭硌得他肋骨生疼。他還得設法用力擴出哪怕多一毫米的空間,因為她不停哭訴自己的腿要斷了。車裡還有幾個小朋友,也都像李閒庭一樣被家長或抱或扛。地面上沒法再增加哪怕一個人了。
每個人的姿態都很不舒服,但乘客的神色都或多或少含著喜悅。平常基本無聲的地鐵車廂裡,漂滿了幾日離家在外的抱怨和感嘆。
“以前都不敢想,我這輩子還有睡商場的日子。”
“你還能睡商場,我頭兩天睡的自助銀行。第三天取款的人多了,搞得我銀行都沒得睡,只能睡在走廊。半夜還下了會兒雨了。我怕感冒,愣是熬到天亮才睡一會兒。”
“我那附近自助銀行都提空了,我一張都沒搶到。昨天我吃的那家店突然說只收現金,搞得我到現在都沒吃東西。”
“我遇到個小超市老闆娘人蠻好,讓我和其他幾個人晚上睡她店裡面,還送我們泡麵和開水。但是有個傢伙黑了良心,居然半夜偷偷拿別個好幾包香菸跑了。還盡挑貴的搞。弄得我們其他幾個繼續睡在那裡都不好意思。”
“這種人要抓起來好好打一頓。打到長記性……我倒是住進了酒店,但酒店餐廳不開,說完全搶不到菜。”
“政府現在還沒找到原因嗎?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起碼先把吃飯問題給解決了。”
“回家就好了,家裡好歹有個容身的地方。菜沒有,米麵總是有的。”
“……”
面對迫人的擁擠和空氣中三天沒洗澡的古怪味道,沒有人發火,還嘻嘻哈哈彼此打趣。李江橫聽了一會兒,臉上露出幾天來難得的笑容。但這抹笑容如同雨季裡的太陽,轉眼就消失了。
一隻貓踩著滑不留手的扶手欄杆,一步一步走過來。黑色的毛髮在燈光的照射下,暈出濃烈的赤紅色。
“欸?這裡怎麼會有貓?”
“還不是和我們一樣,突然被轉移到別的地方,回不了家。看見它掛的貓牌沒?是有主人的。”
李江橫卻沒有這麼溫情的猜想。
他與那雙黃澄澄的眼珠緊緊對視著,巨大的恐懼感在身體裡爆炸開來。在悶熱無比的車廂裡,如墜冰窟的刺骨寒意從後頸鑽入脊髓。帶著不祥預感的強烈電流在大小毛細血管裡竄遍。他每根汗毛都豎了起來,像一根根尖銳的刺插在面板表面。
要下車,他想。必須下車,立刻。
他拼命地挪動身體,向車門擠過去。周圍乘客強烈不滿,“都這麼擠了,你還亂動什麼!”
“我要下車!”李江橫胸口急劇起伏,“我要下車!我要下車!!!”
“車還沒到站,怎麼下車啊?”
“幹嘛啊,是不是瘋了?!”
李江橫哪有時間解釋,腦子裡只想著趕快遠離這隻貓。然而發瘋一般掙扎了半天,他連一根腳趾的距離都挪動不了。
黑貓在欄杆上停了下來,圓圓的腦袋在其他乘客眼中無辜地歪了歪。黃澄澄的眼珠中央,漆黑的瞳孔驀得擴大。眼角膜光滑的表面清晰地倒映著李江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