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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什麼!屬狗的麼!”

“誰讓你牙尖嘴利,著實氣人。”雖然他有分寸沒捨得下狠嘴,但還是不放心地要抓對方的手看看咬得重不重。

顯然高炎定在明景宸這兒一分信譽也無,他用衣袖蓋住了手,眉眼間凝著霜露,“笨嘴拙舌說不過我就咬人,你還有理了?你走,我不和得了瘋狗病的人為伍。”

高炎定又氣又委屈,最後留下一句“那我這隻瘋狗下次得選個好點的地兒下嘴,定叫你有口難言”後,憤恨地走了。

他在明景宸那兒受了氣,狂風捲落葉似地一路從聽雪堂霍霍到了自己寢居,中途還去先前兩人夜半交心的荷塘邊扔了幾塊石頭,將好端端的芙蕖花打掉了好些花瓣。

回到寢居,見到桌上攤著的手稿,他本想撕了了事,可腦海裡明景宸那張冷若冰霜的面孔始終陰魂不散。

他煩躁地抓抓頭髮,“宸王的事還能有假?若是假的,我高炎定下半輩子跟他姓!”

高炎定將手稿一把推開,想來個眼不見心不煩,結果信封一角大喇喇地跳入他視線中,上頭“玄正兄親啟”五個筆走龍蛇的大字想無視都無視不了。

原先他並不想拆這封信的,因為這畢竟是石衡先生寫給祖父的,雖然祖父已去世多年,但隨意拆看長輩信件始終是一件無禮又冒犯的事,並不可取。

可等翻閱完手稿的內容,發現了石衡那些失心瘋般的荒謬言論後,高炎定便推翻了先前的想法,打算看一看,這個沒有丁點史官風骨的人究竟在信裡和祖父說了什麼。

若有半點不妥,那這信也不必燒給祖父了,免得驚擾了他老人家地下的英靈。

高炎定三兩下把信封撕開,將裡頭邊角泛著微黃的信箋取了出來,一共十來張紙,洋洋灑灑地寫滿了字。

他腦海裡不由地浮現出一位因對另一位多年未見且早已作古的老友過分思念,而積攢了無數未盡之言的垂暮老人形象。

“玄正吾兄:一別經年,彌添懷思。

遙想當年,你我朱顏翠發,少年得志,相識於帝京,至今已有六十餘載。

而今我似風前殘燭,你也飄然仙逝多年。

你曾說,天下之大,能傾心結交的好友不過兩個半。我當初年少無知,單純易騙,竟覺得能成為這其中之一乃今生之幸事,怪只怪我醒悟得太晚。

兩年前,我著書遭遇瓶頸,愈發面似靴皮,本就稀疏的白髮更加所剩無幾。那段時日,我夙夜輾轉反側,連素日愛吃的醋芹都食不下咽,不過幾日,便瘦骨嶙峋。我思來想去,皆為汝之過也。

當初你聽聞我告老還鄉後欲寫一部雜史,不僅多次登門造訪,還屢屢寫信與我,希望我能為宸王寫點公道之言。

承君一諾,至死亦守約。

近日,這書已在考慮收尾事宜,若再給我一二年,便能大成。等到了那日,即便病骨支離,我也會親至雲州將它燒給你,寬慰你的在天之靈,以此達成你我的約定。

為著宸王,這部傾注了我後半生心血的書,若面世,定會遭到嚴厲打擊,恐怕連與我沾親帶故的,都要被牽連獲罪。

也罷也罷,誰讓我純良心善,容易受人哄騙,才答應了你這樁勞什子的破事。而我也無妻無子,只有一個木訥的關門弟子,知道他的人寥寥,想來能逃過一劫。

你的後人看了這部書後,無外乎三種結果。一種覺得我欺世盜名,顛倒黑白,將之銷燬,再把我這無二兩肉的老頭亂棍打出。一種如我所言,將書稿燒給你,面上漠不關心,也不去探究真偽,只當無事發生。一種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大肆刊印,將宸王之事大白於世間。

若是第一種,我受些皮肉之苦事小,你得一不肖子孫事大。若是第二種,你高玄正的後人在我看來,也不過如此。若是第三種,你在天有靈便多多保佑他們罷。……”

後面便是些旁的事了,零零碎碎的什麼都有,有追憶往昔的,有治學論道的,甚至有說庭前種的葵菜長勢的……

絮絮叨叨,沒完沒了。

高炎定從初時的氣悶煩躁,中途變為震驚不可名狀,到最後惆悵蕭索,心緒可謂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他抄起茶壺灌下大半涼茶才勉強平復了心情。怎麼會這樣!

像是自小就堅定的某一信仰在彈指間傾塌,腦海中除了廢墟就是空茫。

他抹了把臉,又將那封信仔仔細細,逐字逐句地從頭至尾看了一遍。

原來石衡在《夙夜齋隨筆》中所提到的關於宸王的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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