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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書生這時卻緩緩道:“於歌笛美貌驚人,只是早年性格耿直,最不喜說假話,對於諂媚、溜鬚拍馬之人更是深惡痛絕,誰道命運無常,剛與萬家的公子,也就是現任內閣首輔萬靈安大人定下婚事,就家破人亡,真是天妒紅顏啊。”

布衣書生捋了捋鬍子說:“也怪那於景漣不識抬舉,不懂審時度勢,東林黨與閹黨之爭一向水深火熱,大明十二監,就屬司禮監掌印太監魏福忠獨攬大權,人稱‘九千九百歲’,於景漣放著好好的京官不做非要上書魏公公二十四條大罪,反落了個貪汙的罪名,最後卻被下到詔獄中,受盡折磨而死。”

“詔獄?傳言那不是人間的十八層地獄?”

“可不是?聽說於大人先是被杖打了四十大棍,拶手一百次,在他皮開肉綻之後,又用一根長鐵釘穿入腦內,土囊壓身而死,他的死狀十分慘烈,以至於當屍體被領出去之後,竟已腐爛,狀況慘不忍睹。等放入棺材的時候,僅剩破碎的衣物和幾根殘留的骨頭,真是想想都可怕呢,不過此事還有另一個版本,恐怕很少人知道。”

“什麼版本?”

“於景漣出使西域時,曾找到一張前朝的藏寶圖,傳言這藏寶圖是前朝最後一任儲君所繪,本想交給子孫作為復辟大業的資本,卻終是失敗。閹黨正是聽聞這一訊息,才栽贓於大人貪汙,奇怪的是,抄家之時,那圖卻不翼而飛了,我猜那於景漣表面剛正不阿,實際上也是見錢眼開的宵小之輩,這筆寶藏,八成是被他佔為己有了,只可惜,有命拿沒命花啊……啊——”

布衣書生的頭上突然被澆了壺茶,淋得像落湯雞一般。

“誰?誰幹的?”書生一拳捶在桌面上,怒氣霍然爆開。

“剛才聽到一陣烏鴉在叫,就看到您的頭上掉了幾坨鳥屎,都說鳥屎掉到頭上寓意著家裡要出大事,在下便好心地幫您澆下,可是您非但不感激卻出言不遜,真不知世上怎會有如此敗類?”明明在笑,可是書生卻覺得有一股涼氣從下至上,將他包圍。

“呦,怎麼還有隻蟲子呢?”景暄和一指,書生便見自己的茶杯中冒出一隻青頭小蜈蚣,那書生腿都嚇軟了,“你你你!日後再與你算賬!”

“您剛才喝下那麼多口茶都沒發現,仔細中毒了,那就要出大事了。”

書生臉色一白,隨即將手指插入喉中,用力乾嘔。

他扶著茶坊邊的樹,怎麼也嘔不出來。

“快走快走,帶你去看大夫。”書生的同伴架著他飛也似的跑走了,形容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景暄和一手撐著桌子,坐了下來,她將蜈蚣拿出茶杯,放入瓷瓶中,這是景暄和養的蜈蚣,剛才趁與書生說話間隙放進他杯中,書生卻沒有發現,還以為自己中了毒。

穿越後,景暄和找到了於歌笛藏著的蛇蟲鼠蟻,其實在現代,她也很喜歡這些玩意兒,冥冥之中,算是二人的默契吧。這書生嘴這麼臭,她不後悔替於家父女教訓他一頓。

像想起了什麼,抬頭望了一眼天空,雨已止住了,可天空仍是陰沉沉的,似乎隨時都會再下。

以前讀《明史》時,景暄和最佩服的便是於景漣,幾乎是她偶像般的存在——以一己之力對抗黑暗與不公,雖然最後慘死,卻死得壯烈。更何況她早就繼承了於歌笛的記憶,恍惚間,眼前又出現了於景漣慈愛的面容。

那時,爹爹經常對於歌笛說:要隱忍才能成大事,要堅持心中的信仰,做一個忠君愛國、明禮守信之人。

可是……

為什麼這些年過去了,卑鄙小人魏福忠仍舊風光無限,而忠臣義士卻身死魂滅,如今還落得被布衣嘲笑的下場呢?雖然景暄和知道,魏福忠遲早會倒臺,可是遲來的正義還是正義嗎?

人心這麼黑暗,世道如此險惡。

信仰,真有堅持的必要嗎?

景暄和在心底默默道:於大人,您是一位那麼高潔正直的君子,不應該被這些庸人說三道四。如果有人侮辱您,我絕不能忍。

***

如她所料,嫌犯的口供與她知曉的事情經過並無二異,從監牢出來後,景暄和和阿呆立即前往夫子的埋葬處——落葉山小竹林。

這是一片極為清幽的所在,淡青色的竹子隨風微動,似暈開一片水墨丹青之圖,偶爾有飛鳥掠過,驚落了層層的細葉。

萬靈安沒有派人幫助他們,所以一切只得靠景暄和自己動手。

她回憶起初入衙門的時候,眾捕快看她身材瘦削,面色白皙,總是叫她“小白臉”,每次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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