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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雨打黃梅頭喝水塞牙縫,走平路也能崴後腳跟。
毫無疑問,揹負一張巨大牛角弓的女子,如今正陷入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眼前是一尊呼風喚雨的大佛,舉手投足間便能將她碾作粉塵,而身後又是退無可退的萬丈深淵。
她奉命於此封山圍獵,嚴防死守各處網洞,一旦這張精心編織的漁網出現了缺口,身為四大武奴的她,便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這趟青玄山之圍與天龍會日後的佈局環環相扣,事關重大,稍有差池都極有可能會讓全域性崩盤,這可不是她能當擔得起的罪名,所以她不敢退也不能退。
走出了漫天妖霧,雙鬢盤彩的窈窕女子看清了李峰手中的青鋒劍,雙眸之中無緣無故地閃過一絲錯愕神色,在此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男人的身份,只透過交手斷定出他的武境遠在自己之上。
奴江雪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即便是化成了灰她也認得那柄劍,眼前的中年男人正是髻霞第一劍。
李峰執劍的手始終下垂,似乎沒有要置女子於死地的念頭,又或者說他在等著女子出手,當然,這與敵不動我不動的交手計策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以李峰的境界,完全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碾殺那個揹負大弓的女子。
奴江雪吐出了一口濁氣,氤氤氳氳的妖霧微微起伏。
都說人之將死,又或是遇上了極有可能身消殞命的危難時刻,都會看見和想起心中嚮往的人和事。
此時,她想起了她歷盡千辛萬苦才走出來的那片深山,那裡談不上山清水秀,但也稱不上窮山惡水,人們習慣把那稱作南疆,意為最南邊的疆域,那兒數千年來就是關外蠻族的聚居之地。
她沒有名字,剛出生時爹孃便因為連年的戰亂而喪命,還在襁褓中無依無靠的她,成了一個名叫婆蠻氏部落的戰利品,一位戰奴奶奶好心收養了她,嗷嗷待哺她才不至於還未記事,便跟著她爹孃一同到黃泉那頭去了,但她也因此成了婆蠻氏部落的奴役。
日子很苦,常常三餐不飽,還要替伺候婆蠻氏的權貴吃喝拉撒,但這對剛出生不久便遭逢鉅變的她來說,已是老天爺莫大的恩賜。
她向來不信命數,但接踵而至的災難似乎在告訴她,這便是你的命。
南疆戰事不分男女老少,一個部落攻佔另一個部落,要麼將其連根拔起徹底屠盡,要麼屠盡青壯男丁只留幼少,女性則全歸勝者一方所有,所以為了不成為胯下玩物,巾幗亦不讓鬚眉,皆提槍拖刀上戰場,好在當初婆蠻氏在南疆算是頗具規模的部落,有著這麼一條規矩,老少不上戰場,所以她和那位奶奶的小日子雖是很苦,但起碼還能算得上安穩,在戰火連天的南疆是莫大的奢侈。
好景不長,婆蠻氏發生了內亂,又恰逢外敵侵擾,那位對她有救命之恩的老奶奶為了保護她,被一杆長槍刺穿心門,那位老奶奶臨死前對她說,走出了南疆一路往北有著這天下最恢弘氣魄的大江,有這天下最好看的紛飛飄雪,一定要好
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難嗎?
難。
後來,有兩位來自大梁道門的仙家俠侶遊歷至此,看見了此方天地慘絕人寰的景象,便於心不忍出手相救,局勢重新穩定了下來,但婆蠻氏已支離破碎,她無家可歸,也不願再回到從前擔驚受怕的日子,在那對神仙俠侶將要離開之時,只有七八歲的她長跪不起,求那對神仙俠侶帶她離開南疆,走出這座陰暗不見天日的大山。
“李峰哥哥,可不可以放我一馬。”奴江雪垂下還握著一支箭矢的手,語出驚人道,只不過在她口中的李峰哥哥,已是髮鬢微霜的中年人。
在場的飛來峰眾人無不膛目結舌,李峰與這個天龍會武奴到底有何淵源,為何她管李峰作哥哥?
李峰沒有理會一眾徒兒的反應,眉目之間泛起微妙的漣漪:“為何你要加入天龍會?”
奴江雪坦蕩蕩地笑了笑,拇指輕輕抹過嘴唇道:“為了好好活下去。”
李峰沒有答話,但從他的神情中能看得出來,他在耐心靜候著女子的下文。
奴江雪摘下背在身後的巨大牛角弓,目光變得呆滯無神,她把握緊的箭矢放回到身後的箭袋中,輕輕婆娑著造工粗糙的大弓:“你和徐晶姐姐走了之後,婆蠻氏因為各自為政的緣故,再次四分五裂,成為了人人都巴望著分上一口的肥肉,我別無選擇,只能一路北行,希望著能離開那座暗無天日的天地,但無論我怎麼努力都走不出去,有人跟我說,既然生為南疆人,那死亦當為南疆鬼,儘管走了出去,魂還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