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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不自覺地低頭一看,才發覺霍青所刺的並不是什麼身體要害,從衣甲外的槍頭來看,刺進去的部分也不是很深。恍然發覺,這一刺,並不會導致什麼致命重傷,比尋常槍傷都略顯輕微,只不過血流的確實大了些,再加上自己此情此景之下的緊張恐懼,便誤以為自己死期將至,沒想到是虛驚一場。

霍青終究是手下留情了,這點蔣衛夫深知,憑著霍青的手段,如若真想致自己於死地,根本不存在出槍失誤這一說。霍青的意思很明顯,只要他想,自己隨時會死於他的銀槍之下,但他還沒到犯上弒將這一步,但不代表他不敢,他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一心想著自己的前程,也不要太自信於自己的算計,不要太輕視人命,不是每個人的命都會被他毫無顧忌地當做往上爬的墊腳石。今日之舉,霍青是豁出命來的,但他還保有一絲餘地,是平地如前還是萬丈深淵,全看自己下一刻所採取的行動。蔣衛夫仕途數十載,這點暗流他還是看得出來的,這一絲生機,事關霍青,事關整個霍青府,事關大多數的祈君關守軍,更事關自己的身家性命,馬虎不得,絕對馬虎不得。

霍青面色冷峻,殺氣滿滿,眼神中寒光凜凜,不怒而懼,讓人不敢直視。蔣衛夫只是抬首偷瞄了一眼,只覺冰火兩極於心中翻攪,竟片刻忍受不得,便迅速地把目光轉到了面前的那片堅穩的大地之上,心思、感覺、身體都將於這裡暫安。漸漸平緩下來之後,傷口的疼痛感劇烈地一次又一次向腦中湧動,蔣衛夫儘量大口地喘著氣,來緩解難以承受的痛感,銀槍還在身體裡,他不敢妄動,閉口生津,潤澤張嘴呼吸時所帶來的乾澀,又穩了穩神,口形略開,用自己目前所能達到的最大音量叫道:“霍府帥,三思啊!”

霍青神色凝滯,不開一言,於馬上靜然而坐,好像沒聽到蔣衛夫的高喊,好像沒看到馬前帶傷之人的悲容迫切,那具靈魂仿若抽離了身體,去到了一處一時風和日麗、一時風雨悽悽的所在,沒了滿身的枷鎖,立在這時局之外,好生自由,又好生惶恐,世內事未完,世外地不容的,回去吧,我的俗人,去完成你未競的事業吧!

這個時節,又是這個時辰,太陽是最毒的。站在陽光底下不消片刻頭頂就滲出了汗,白光熾烈耀眼,照得每個人都不禁皺眉而視。灼熱,感覺在每個人的肌膚上,繼而穿骨入心,燃於體內。這個時刻,在場的每個人都在煎熬著、緊張著、懼怕著、渴望著。我不想打黑旗軍,更不想自相殘殺,給我一條出路吧,我的蒼天厚土,我只是想參軍但不打仗,掙些餉銀讓家裡人吃上飽飯,僅此而已,真的僅此而已。

聽罷蔣衛夫所言,霍青不為所動,霍青府齊齊盯著府帥不發一言,祈君關守軍還在繼續駭然木訥、待命而動,最先有所行動的是祈君縣眾軍將,蔣衛夫的直領手下,也是平日裡視為親信的那群人。待蔣衛夫發出聲音之後,眾軍將才恍然從主將已死、自己身無可歸的憂傷焦慮中甦醒了過來,震駭之餘,忙定睛細瞧著蔣衛夫,滿面汗水的齜牙咧嘴、忍痛劇喘,不時抽動微顫的身體,還有那柄穿體而入的銀槍,最為顯眼的,是主將身上的一灘汙紅,還在不停地一層層塗抹重新整理著。平定之餘再看傷口的位置,恍然大悟,這裡沒有要害部位,傷及此處只會損些肌理皮肉,看著血勢挺嚇人,但真的連內傷都算不得。

主將性命無憂,自己的前途命運就還在,再不用擔心什麼了。既然主將沒死,且還處在威脅之中,身為屬下的此時不豁出命去表現還等什麼,若是被別人搶了先,那這個親信二字怕是要易手了,那自己的前途命運豈不是又不保了,還等什麼,上了!

蔣衛夫手下眾軍將的才智倒顯得很是平均,幾乎是同一時間想到了此時此刻自己應該做些什麼,齊齊抽出兵刃,向蔣衛夫身旁趕去。保衛主將,誅殺逆賊,英勇奮戰,功勳可人。這是他們的如意算盤,好機緣,好場合,好過程,好結果,總之一切都好,他們已然聽到了算珠在噼啪作響,像天籟之音一般。

不料實現美夢的過程才開個頭,只聽得嗵地一聲巨響,整個算盤被砸得稀爛。搬起這塊石頭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前去營救的主將,蔣衛夫一聲急急地高聲叫喊:“退下”,攝住了全體持兵前來的眾軍將,左右相顧之間,茫茫然不敢再往前一步。

就像一堆乾柴,丁點的火星都會引來熊熊之勢,乘風蔓延著,跳動著,朝自己急速奔來,上了自己的衣甲,那無形亂竄的黃紅之色,漸漸加熱了自己的肌膚,繼而灼熱、炙熱、刺骨抓心的疼痛感,再不採取手段阻止,自己會葬身在這火海之內。千鈞一髮之際,屬下的衝動來護無疑就是朝著乾柴而飛奔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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